第2章 仇恨
杨怀仁木然的听着对方数落自己，好像这一幕双方都早已习惯了。
他的双眼放空，意识下沉，将身体交给本能，慢慢地，眼睛不再作为获取视野的媒介，灵魂缓缓从天门穴上升。
此刻，杨怀仁俯瞰着这个“家”，他在静静地等待三分钟后的世界。
三分钟很慢，杨德斌能从过去讲到未来；三分钟也很快，快到杨怀仁的身体被外面的孤魂野鬼挤满。
脚步声响起，一直站立不动的“杨怀仁”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杨德斌身前。
“渴……好渴……”
“你赶紧走吧……什么？渴？我去给你倒水，喝完赶紧走吧。”
杨德斌转身，步履匆匆地去厨房倒水。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一个水杯，但“杨怀仁”的眼睛却不再是空洞无神，而是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光芒。
“喝这个吧。” 杨德斌将水杯递给对方。
“杨怀仁”慢慢地伸出手，却没有接过水杯。他的手指微微弯曲，宛如枯枝，皮肤苍白，脉络清晰可见。在接触到水杯的瞬间，他的手突然抓住了杨德斌的手腕。
“渴，但不是为了水。”
“杨怀仁”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随着他的微笑扩大，杨德斌的生命力似乎被抽取，他的身形逐渐透明，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正当他欣喜之余，诡异的声音从后脑上空传来。
“现在，物归原主了。”
……
“鬼怪，好吃。”重新回归身体的杨怀仁看着杨德斌消失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这是第三副身体了。
第一次，杨怀仁想要留在村子，被村民群起击杀，在那时，杨怀仁才发现自己是和鬼怪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当初他吃掉的厉鬼只不过是暴露本来面貌的村民罢了，这世上没有人，只有鬼。
死亡是平淡的，平淡到杨怀仁甚至意识不到它，只是眼睛一睁一闭，恢复视觉时，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荒坟里了。
半轮圆月当空，月光皎洁，足够让杨怀仁看清码放整齐的棺材和墓碑，棺材口都开着，墓碑上没有碑文。
走近一看，棺材里放着的，是尸体。
准确的说，都是杨怀仁自己的尸体。
没有恐惧，没有惊讶，杨怀仁只是在思考原因。谎言造就了他思考的习惯，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世界除了谎言就是鬼怪，甚至于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未尝可知。
当杨怀仁试图触碰尸体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又回到了杨德斌赶走他的那一天，身体完好如初，没有被锄头和镰刀留下的痕迹。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眼睛能看见更多诡异的东西。
屋子是由血肉铸成的，所谓的风则是灵魂乱流，抱着淡漠的好奇心，杨怀仁沿着血肉铸成的墙壁缓慢行走，他注意到每一次呼吸之间空气中都夹杂着微弱的呜咽和低语。
这就是，我生活的真相吗？
杨怀仁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接受了这个真相。身处一个由血肉构筑、鬼怪游荡的世界，而他自己也成了这个诡异世界的一部分，既是猎手也是猎物。
那些孤魂野鬼、那些沉默的灵魂，则成了他最好的食物。
第二世，他吃掉了除杨德斌之外的所有人，之所以放过杨德斌，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杨德斌是他唯一无法主动吞噬的存在，直觉告诉他，杨德斌就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他如果想要逃出这里，就只能杀掉杨德斌。
很可惜，第二世的杨怀仁也死了，死在了离开村子的路上。
一只绝美的女鬼一直在等着他，只是一个照面，杨怀仁便重新回到坟场。
依旧是敞开的棺材和光洁如初的墓碑，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杨怀仁触碰的那口棺材。里面的尸体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墓碑上的碑文。
【杨怀仁，生于112年，死于112年。】
以及一句更加醒目的评语——“可悲的玩偶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杨怀仁凝视着墓碑上的文字，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这是对我愚蠢行为的肯定吗？回家，回家，看来我和那些鬼怪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至少，我绝不属于这里！”
杨怀仁转身回望那些棺材，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愿再次死去，不愿再成为可悲的玩偶。我要打破这个轮回，找到出路，找到自由！
为此，在你吃掉我之前，最好也做好了被我吃掉的准备。
抱着这样的心情，杨怀仁走向了自己的第三具肉身。
双眼睁开，熟悉的房屋建筑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这里空气稀薄，空间极其紧凑，像是为他量身订做的一口棺材，此刻正将他关在地底。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杨怀仁仅仅只浪费了双手向四周拍打的体力。
眼前这个状况，作为活人的自己毫无办法，那就只能让自己变成鬼了
灵魂顺着天门穴溢出，而随着灵魂的升腾，杨怀仁的人眼前逐渐有了色彩，密密麻麻的色块在眼前重组，定型。
在看清来人面貌和动作的时候，杨怀仁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啊啊，活埋我的人果然是你啊
杨德斌
等我出来，我要你把从我这里夺走的十二年全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