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慧眼如炬
老太监躬身上前:“皇上,常将军是同严太医一块儿来的。”
“哦…还真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老皇帝抬头望着殿顶,深深地感叹了一句:“今日你救了公主,想要什么赏赐?”
“回皇上,微臣想要让父亲沉冤昭雪。”
此话一出,顿时将众人的笑意定在了脸上,严婴心中一惊,果然,老皇帝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常钰,朕说过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人会在乎真假,朕也不会把他当成你身上的污点。”
常钰摇头:“臣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亲的赤胆忠心,以及我们常家的声誉。”
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严婴咽了咽口水,毕竟现在盛宁正值用人之际,老皇帝定是不敢拿常钰怎样,不过这也不是他无限作死的理由吧!
“咳。”严婴支支吾吾道:“那个,常将军在水下泡了太久,臣去检查一下是否有积水残留,以免耽误治疗。”
“哼!”老皇帝甩袖转身,愤愤地坐在太师椅上。
严婴匆匆下了台阶,跪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地扯了扯他的耳朵,低声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抱歉。”常钰微微低头,漆黑的眸子黯然神伤:“是我冲动了。”
严婴对他深感同情,可老皇帝却不想再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将他遣退。
等常钰离开,老皇帝脸上的怒容骤然消散,取之而带的是一副内疚,无力地瘫软在太师椅上。
老太监深深叹了口气,倒了杯热茶呈了上去。
“皇上,您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不直接还将军府一个公道呢?”严婴不满嘟囔:“难不成是不想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
“你是不是当老子耳朵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当着我的面儿说!”老皇帝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
严婴吃痛:“那微臣以后不当着您的面儿说就是了。”
“你!小畜生…”老皇帝笑骂,笑着笑着竟突然哽住。
见他苍老的眼眶突然发红,严婴微微愣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当年朕还是一个闲散王爷的时候,曾梦见过一位女神仙…”
严婴静静地听着,果然人老了就容易回忆曾经,任谁都一样,不过老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她将我引到一座名为凌云的楼阁,让我看了一台奇怪的戏。里面的戏子个个身穿白袍坐在台下,好像也在看戏。只有一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女子站在台上讲些什么,朕记不太清,只记得她灵巧地操控着台上的戏布,变戏法一般…”
说着老皇帝看了一眼严婴:“你可知那女子是谁?呵,她长的和你一模一样。”
听到这些话,严婴已经傻了眼,就连呼吸都停了下来,那是她穿越过来前一天的专业讲座,竟然被老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见她如此,老皇帝接着又道:“那女神仙告诉朕,这个人就是盛宁未来的贵人!若是今后遇到此人定要好好护着她!你知道的,朕这辈子不信鬼,不信神,只信自己,直到你真的出现了…虽然,是个男人。”
老皇帝目光灼灼,似乎要将她看穿。严婴不敢与他对视。似乎是特别满意她的反应,老皇帝微微一笑,话锋突转。
“你可知朕为什么不愿直接为将军府洗清冤屈?”
严婴怔怔摇头。
“严婴啊,做皇帝没你想的这么自由,想帮谁就帮谁,瞧瞧外殿的那些老东西,那一个个的,眼睛比毒蛇还要锐利。想当年朕刚刚接手盛宁之时,朝臣抱团取暖的问题已经十分尖锐,派别之争也如日中天。”
“这些年来,朕雷厉风行,打压权臣之势,虽小有成效,却抵不住遇人不淑。如今我盛宁混进来了一个吃人的巨鼠,敲砖砸洞,在角落里繁衍生息,等朕发觉了它的老窝才知道,鼠子鼠孙已无数,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年来这巨鼠四处拉拢打压权臣,势力已经如日中天,不容小觑…咳,朕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又听不懂。”
严婴皱眉,老皇帝表面上说她憨痴,实则是在提醒她要继续装傻,她岂能听不懂。
老皇帝苦笑,接着又道:“几年前因为朕的冲动损失了我盛宁的忠臣猛将,现在,我只想保护好他的独子,就当作是朕对他的弥补吧。”
老皇帝的话让严婴心中一沉,直觉告诉她,常慕冲的死绝不单单只是因为南蛮女王的污蔑,也许,这巨鼠在身后的推波助澜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皇上…”等严婴离开,老太监担心上前,却被老皇帝挥手打断。
“让她去吧,常钰虽急于为父洗冤,但不是个傻子,他会明白朕的苦心的。”
“是。”
…………………
原来老皇帝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拄着拐棍的严婴大脑紊乱,一瘸一拐地走得飞快,却不知去往了何处。
“我真是要被你蠢死了!”严婴边走边骂,恨不得将系统的脑袋打开看看,是不是线路缠成了一团!
系统的声音有些委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当时我就是想早点完成任务,让他提前知道你的好,谁能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再说了,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揭穿你啊…”
“你还说!”严婴怒斥,竟喊出了声,见周围的宫女诧异地看了过来,严婴赶忙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想到这些年自己像个傻子一般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上蹿下跳,严婴就觉得臊得慌!不过既然老皇帝没有揭穿她的意思,那她也没必要自找不自在。当下要紧的还是把老皇帝所说的事全部告诉常钰。
不过,她这是在哪儿?严婴停下脚步,只见自己身在一处极其荒凉的地带,这里不似别宫一般雕梁画栋,倒像是宫外的一处野地,就连楼台都没有一座。
正当严婴想找个宫女问问路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破墙后传来,细听之下,竟还有一丝熟悉,虽然知道偷听别人墙角不好,可严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踩上一块石凳,偷偷露出一双眼睛。
“父亲让我把这个给你。”陈若云从怀里掏出一封包得严严实实的密信:“这是他花了众多人脉在南蛮女王手里得来的,据说是当年南蛮女王寄给巫师的回信,至于巫师的那一封已经被人烧了。”
常钰皱眉,想要打开却被陈若云制止:“回去再看也不急,如今信也给你拿到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宰相府提亲?”
“我说了,大悲之年不宜婚嫁。”
“常钰!”陈若云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常钰将袖子抽出:“在下说了,若是觉得在下耽误了你,陈姑娘可以随时取消婚约,另谋佳婿。”
陈若云听闻一愣:“常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年少无知。”常钰淡淡道:“若是还似当年那般痴傻,在下怕是早就战死在南蛮,尸骨无存了。”
说着,常钰转过身子:“陈姑娘尚未出阁,还是不要和外男相处太久,莫要让人说了闲话。”
不等离开,陈若云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眼中泛雾:“常郎,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陈姑娘误会了,在下天性如此,对谁都是这样。”
听闻这话,陈若云面色一滞:“那严婴呢。”
听闻这二字,常钰微微愣神,随后斩钉截铁地将她挣脱,冷冷地看着她:“他不一样。”
看着他清冷绝情的目光,陈若云凤眼含霜,微微后退:“常郎,你心里还有我,对吗?”
常钰沉默,这时,沉迷于看戏的严婴竟一不小心一脚踩空,猛摔了个屁股墩。
“谁!”常钰骤然看向破墙,对陈若云说了句快跑,便朝异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严婴见状一惊,迅速爬向前面那座破落的小屋,可还是被常钰看到了那只硕大的伤脚。
常钰微微皱眉,半蹲在她面前,无奈地看着她:“你跟踪我?”
“我说不是你信吗?”
见常钰摇头,严婴叹了口气,也不愿过多解释,只是让他把自己的拐杖捡回来。
“不管是不是吧。”严婴艰难站立,冲他微微挑眉:“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所以你要怎么奖励我?”
常钰嘴角上扬,凑到她面前捏了捏她的耳垂。
“任凭君便。”
严婴微微一笑,这一刻的常钰,像极了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
………………………
等回了严府,昌宁公主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见严婴回来,赶忙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低着头,不敢直视严婴的眼神。
见她如此,严婴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不过事已至此,再提也无用。
严婴微笑上前,故作轻松道:“近日公主在府里待烦闷,今天赵川邀请我过两日去野炊,公主不如也去放松放松?”
见她提也不提落水的事,昌宁微微愣神,反复斟酌了多遍的解释竟噎在了喉间,再也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额…如此甚好…”昌宁挤出个不自然的笑,上前接过严婴的披风:“什么时候?”
严婴看了她一眼,轻笑:“过两日…”
“哦哦,对…”昌宁尴尬地手足无措,严婴明明说过了的,她一紧张竟又问了一遍,明显心里有鬼。
见严婴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后却依旧不说什么,昌宁心里总觉得不安。
见她如此,严婴缓缓上前:“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昌宁摇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正色道:“严婴,你究竟是不是断袖?”
听闻这话,严婴稍微愣了一下,昌宁问得如此直接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是。”严婴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