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二章 真好啊。夏天。
“嗯。”
“我到了。”
我从包里拿出钥匙，喻匀沈站在楼梯边。
“嗯。有空见面。”
我不知道作什么反应会比较好，微微点头，没再看他，侧身开门进去。
门关上那一刻佯装脚步声，原地走了几步，实则站在一边看门外的监控。
喻匀沈在等电梯。
前两年不是没有见过不带妆的他，相比现在，那个时候处处都显得不自然，像是刻意训练的条件反射。
现在松弛了许多，也没有那些自觉或者是不自觉的戾气。
这样想着，喻匀沈忽然抬头看过来一眼，视线不是对着监控。
我屏住呼吸，手撑着墙壁，看着他走进去。
说有空见面，多半没有下次。
我滑着蹲下去，细数了一下喻匀沈家里已知的产业。
大多和计算机相关，脱去明星这一层外壳之后，我们行走的路线也很难交汇。
不过我也没有说一定要碰面然后拥有什么。
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必然的区别。
无论如何考量，邬觉里和喻匀沈都是位于不同海平面的人。
二十几岁的时候是，十几岁的时候也是。
如果试着从满眼繁华窗明几净的地方走回锈红的铁窗。
这个道理简单易懂。
正因为明白，所以更加不能犹豫不决。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月下旬的时候工作室安排了团建。
下江南。
不算特别南方的城市，在版图上应该是中部。
杜禾诉好说歹说，缠着我将近缠到报名截止那一天。
“好好好，我去我去。”
实在是被她折磨得没办法了。
正好我也有想躲的人。
刚进圈子里的新人，稚气未脱，说话做事都很学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杜禾诉言传身教，每天发过来的信息，整合整合能出一个文字偏多的绘本。
他比我小了几岁，排除一些真的不想回的原因，他给出的话题我也接不上。
中文混缩写，我看他消息跟解密差不多。
就算晾着不回，他也照发不误，有时候还会说一些剧组里的特产八卦。
多半只讲个开头，后半部分停顿不说。我不是什么刚走进社会的小孩，我知道他想要的。
我不配合。
可工作室跟他有配合，他的粉丝群体很大，消费能力很强，主要群体都是一些还搞不明白钱的真正意义的过于年轻的小孩。
人不可能会跟钱过不去，虽说合同已经签订，临时毁约会有高额赔偿金，加上他也并不是为了我才接的剧本。
只要我偶尔在其中沟通，事情就会很顺畅。
吴于句问过我这样好不好，我说没问题。
我们都很清楚钱的重要性，只要不是实质性的损失，或者过于难以承受的心力劳损，我们绝对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杜禾诉很不解，有那么几次她碰巧看见我的工作机的聊天界面。
她破口大骂，站在工作室把前面一个桌的小哥吓得挪了八百里。
杜禾诉指着他发的话，说哪几句是性骚扰。
其实老实说，她这个反应又过于夸张，就是一些肉麻兮兮抄过来的句子而已。
这虽然对阅览许多名家名作，并且喜欢看一些，迟迟没有得到大众认可的，仿佛沧海遗珠一般，非常优秀的作家作品的我来说。
非常酷刑。
也非常廉价。
我不喜欢廉价的东西。
我喜欢豪华别墅，喜欢全世界没有几个人拥有的限量珠宝，豪华跑车。
喜欢钱。
所以可以为此忍受。
所幸这小孩也其实并不认真，发消息发着玩，我挑选回复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试过许多路数，都可以成为很好的素材，用到我下一部剧本里。
我想想啊，最开始他发消息未果，假意征求我的意见，问我能不能做朋友。
我那天写剧本写得顺畅，休息的时候正好弹出来这条。
杜禾诉问我什么东西这么好笑，我全身颤抖到停不下来，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到最后不负责任的泪珠滚落。
我用纸巾按住。
如同按住某处伤口。
别说现在这个时候，假借名义来贴近关系，就是最纯粹的解释我也没有多少。
朋友。
人长大之后基本上还有朋友吗？和小时候有区别吗？
多少都会有一点变化吧。
拿一种不纯粹作另一种不纯粹的借口。
好拙劣。
只能骗骗真的对此有所期待的人。
“嗷。终于到了。”
杜禾诉伸懒腰，给了我一拳。
“对不起对不起。”
我阻拦她假意关心，实则开始作乱的手。
不管我的想法是不是有点神经，我总是默认跟人相处，对我而言，总是坏大于好。
如果是自己待着，离人隔着十万八千里，不会有人过来给我一拳，哪怕确实是无意的。
我可能真的天生适合独立工作，写书的时候心很静也很暖，跟人待着就无可避免把注意力投到别人身上。
不是有那种手段吗，逼人主动做出不喜欢的事。
我的注意力投射估计也是这样，只是比较隐蔽而已。
我认为只能有这样的可能性，不然没法解释。
分配给我的是单人间，我拿着房卡走进去，纱帘拉着，窗户开着半扇，风涌进来又退出去。
这是我喜欢的小说的一个原型城市，我之前在这里待过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在为数不多珍贵的时间里，这里度过的过去占很大一份比重。
吴于句说随意我入团还是自由活动，这座城市历史悠久，还存有不少年代感建筑。
工作室的同事已经排好了计划，我看过游览表，都不怎么感兴趣。
只是既然已经出来玩了，总不能一直待在酒店。
我在网络上搜索了附近的书店和咖啡店，准备去那些地方摩挲时光。
之前在网络上看过的摄影师团队，我记得在这里有开一个咖啡店和旅店集成体，很有小资的感觉。
还有一只曾经流浪的小猫，和主理人一直带着的小狗。
傍晚的时候可以去看一看。
没有小狗，看看小猫也会让精神轻松。
决定了，那就说走就走。
我背上背包，骑上单车下了山坡，顺着道路一直往前去，沿路花朵香味一阵又一阵飘过来。
记住一座城市最好的方式是记住与它有关的气味。
绿植依着山坡而上，披覆整座小山丘。
真好啊。
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