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 章 未命名草稿
正好是午饭时间，街面上的人特别多，喻匀沈挑的那一家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堪比我一个月的运动量。
“你是怎么看到这么远的一家的？”
我们站在公交站台旁边等出租，过路的两个男学生看了窃窃私语。
我默默挪了几步，假装在看公交到站的时刻表。
“你看上去很像学生。”
“什么？”
跟着喻匀沈的目光追随那两个已经走远的书包客。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可不知道长得像小孩对成年人来说算不算是什么好话。
唯一的可参照物还是一部武侠剧里的人物。
照那个来看的话。
很明显是骂人的话。
“他们在讨论要你的联系方式。”
喻匀沈的眼睛很明显在笑，虽然嘴角还维持在一个稳定的角度。
“你的传说看来在这里不怎么流行啊。”
转头在四周看了一圈，又回过头看着喻匀沈。
“我什么传说？”
“你不是明星吗？我还以为他们那个年纪的人都认识你呢。”
我看着喻匀沈揉了揉鼻子，他偏开视线，“女孩喜欢就行了。”
呵呵。
最好有吧。
我们又等了五分钟，出租车终于过来。
出租车司机五十岁上下，一边打电话，上下扫了我两眼，抽空又看了喻匀沈一眼。
“哎……”
透过后视镜他看了我一眼，本来想说什么。
“怎么了。”
喻匀沈嗓音压得很沉，有一种明显不耐烦的感觉。
上次和小叶一起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个样。
我在后视镜看到司机的表情明显压下去，他重新看向前方，挂了档嘴角很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猛踩了一下油门，甩着方向盘冲向前面的路口。
我能看见座椅下面齿轮缓慢转动的声音。
好不容易到拐弯的路口，又猛踩刹车。
接而反反复复持续这种状态。
“喂，你们打球去了啊。”
没人回答他。
我看着车窗外走过街道的人群，女孩牵着妈妈的手安静等待绿灯的到来。
“我们到了啊。”
司机的手机传来语音回复。
又点开下一个。
“你也赶紧过来。”
“你大爹的，你们玩上了啊。”
他迅速挂了档，猛踩油门冲过了绿灯的最后三秒，隔着玻璃我都能听到走在人行道上的惊呼。
我默默抓紧了安全带，通过握着手腕来缓解这种不应该由我承担的紧张感。
我有点怀念地铁了。
最起码，如果地铁也像这种行驶方式的话，不会有人说我不够勇敢。
或者其他什么。
_（在干嘛呢）
是杜禾诉发过来的信息。
_（在魔鬼车上）
_（？）
_（你去游乐场了）
哪跟哪。
_（准备去吃午饭）
_（吃得什么？）
她问完这句又发过来一张聚餐图。
_（午饭）
这个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心情。
_（如果我故意殴打司机会怎么样？）
_（？）
算了。
只会推迟我吃香锅的时间。
_（想你了。）
发完这句我退了后台，对不断跳出来的弹窗置之不理。
大概过来五分钟，杜禾诉消停了。
“怎么不回消息？”
喻匀沈这话刚说完，这司机再次开始他的急刹车游戏。
就算系着安全带，我还是猛地一个前倾，安全带从一侧拽着我的肩膀。
好样的，速度再快一点就可以成功撕裂了。
我摸了摸勒痛的地方。
“没事吧。”
喻匀沈似有若无地扶了我一把，看我坐好，很快就放开了。
“没……”
喻匀沈话还没说完，司机又打断了他。
“马上过了红绿灯，在路口就放你们下来啊，那块不好拐弯。”
他说这话也没有要征求我们意见的意思，顺手就把新的语音内容点开了。
“我们已经开始了，你赶紧的……”
语音没说完，被他掐了。
错过了最佳的回复时间，我和喻匀沈都没有说话。
等过了路口，我成功适应了这种开车模式。
后视镜里司机同样因为速度极速暂停而表现出突兀的骤停。
接着他拉了手刹，从侧边的抽屉拿出来一块饼干，没解安全带，转过来看着我们。
“扫码还是现金……”
呵。
“线上支付。”
喻匀沈开口。
“15。”
我伸手去开这侧的车门，发现打不开。
等喻匀沈付了钱，车门锁才打开了。
我跟在他后面下车，车辆启动的瞬间我关上了门。
也许有什么重要的决定等着他去处理。
标准还真是伪概念。
“吓到了？”
喻匀沈站在干枯的树枝下面，又把口罩戴了起来。
他身后不远处的店铺的玻璃窗都因为夸张的温度差而模糊了表面。
“这种人哪都有。”
而且你也做不了什么。
这种无力感我早就精通并且掌握，而且熟练地进行遗忘。
不是真正会受到伤害的事，就要学会给自己一点鼓励。
去掌握能力解决，或者在心里谩骂。
错误与他人有关，而不和我本人相关。
“还有十家的距离。”
？
看着已经不见半点出租踪影的路口，我诚心希望刚刚的那个司机能够便秘。
始终便秘。
恶狠狠这样想着，我把自己糟糕的心情聚合起来，不作表情深呼吸几口慢慢走在喻匀沈的身后。
这边的店面普遍单居，一间又一间走过去，里面顾客不少，看上去都很热闹。
“有一家我从小就吃。”
喻匀沈回头看我。
“现在还在开么？”
“传承给他女儿了，味道有点区别，但是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到这里点一份。”
那你跟他女儿应该也很熟吧。
有没有在一起过呢。
这样想显得我好像神神叨叨的，毕竟眼前的这个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安慰自己，我们只是暂时站在了一起而已。
“到了，就是这一家。”
喻匀沈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我打量了一眼里面的装修。
整体看上去十分整洁，细闻还有一点味道，感觉是装修过没有多久。
“你们好，要什么口味的？”
服务员把手放在围裙上抹了抹，把滑落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微辣还是麻辣？”
“还是番茄味的？”
正前方有鲜艳的成品图，我一一看过，再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旁边人正在吃的。
我比较想吃微辣的，但是不知道他准备要什么口味。
客随主便吧，给我做了这几天的饭，我总是要还的。
“你挑吧，我都行。”
说完这句，我扫了一眼店铺里剩下的位置，这侧已经坐满了。
“我们要个微辣的。”
我听见喻匀沈这样说。
单点完了，那就先占座。我走到另一侧，服务员走过来给了我们一个号码牌，我拿着它走到倒数第二排的那个位置。
“你坐这边还是那边？”
喻匀沈跟了过来，他认真看了一眼，“我都可以。”
“行。”
从进店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戴着口罩，走过桌旁也有人会看他一眼。
除了样貌，他的穿着同样会吸引人。
他身上的这件外套就不便宜，同时还有他露出来的手表。
当明星真的很赚钱，我再次感叹。
选取菜品以后我和喻匀沈同时坐下，我坐的位置可以看到街道。
玻璃门边有一个学生，大概初中或者高中的样子，用食指在门上画了一个爱心。
她的同伴背对着她靠近，递给了她一束花。
两个都是女孩子。
我没再去看她们，视线回到路上，有卖着棉花糖的商贩从店门口经过。
与平常的形状不同，看得清是色彩斑斓的小兔子。
“色素应该齐全了吧。”
喻匀沈跟着看了一眼，十分诚恳地给出他的评价。
为了不引起过多人的注意，我压低了声音，特意用纸巾把自己身前的木桌横截面整体擦了一下。
“你小时候有没有吃过这种的？”
“没有。”
“他们不让我吃。”
“不让你吃那你就不吃吗，不会自己偷偷用零花钱去买？”
香锅很快被端了上来，横在我们两人之间。
服务员站在我们旁边，我没有再说什么。
“请慢用。”
“谢谢。”
看着她离开，我把一次性木筷拆开，塑料袋扔进右侧的垃圾桶里。
准备工作做完，我先挑了一口粉丝来吃。
刚从锅里出来，有点烫嘴。
“所以你小时候经常这么干吗？”
什么？
挑这种时候来问问题，就是想让人不好反驳是吧。
我想反驳他，奈何现在实在是没办法说话。
等这一口凉下来，也没有了什么想说的意思。
管你怎么想呢。
我又挑起一坨粉丝，看上去美感完全没有，口感确实贴合我的口味。
这次挑的粉丝没有切开，格外的长，逼的我站了起来往上继续拖。
喻匀沈原先没有注意，后来看到了，吃一口饭就看一眼，嘴角有很明显的笑容，但是很明显没有要给我提供帮助的意思。
等站起来也拖不到尽头的时候，我开始自暴自弃，把米饭也端了起来，靠着一碗饭的支撑。
我把这一圈粉丝都给吃掉了。
“这么好吃？”
怪欠的，还是别说话吧您。
吃完粉丝我挑了一块火锅必备肉，细嚼慢咽起来。
其实我吃饭的速度一直都很慢，学生时代常常会吃到食堂没剩几个人。
这回也碰到了势均力敌的人。
喻匀沈一片菜叶子吃得都要比我慢，我不出声观察了一会儿，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也看出来他跟我并非出于同一个原因。
他更多的是不喜欢吃摆在眼前的东西。
毕竟人之前邀约都是餐厅。
而且他貌似也不怎么能够吃辣，这才吃了没几口，现在已经是满脸通红的了。
我不一样，虽然很久之前也不适应，现在基本上什么口味都能够去迎合。
真正喜欢的还是很确定的，不存在说不喜欢也变成喜欢。
“要不要给你换点别的？”我递给他一张纸巾。
这家也有卖一些基本的面条、炒饭一类的。
真不适应吃那就没必要勉强。
喜欢的东西还是得和一致的人一起来吃，不然就麻烦。
我愿意吸取这个教训。
“不用。”
喻匀沈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满脸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一颗。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想侧着身子躲一下，结果侧面又有人坐下了。
只能又转了回来，头低了点。
可能男人的眼泪真的有什么魔力，那一瞬间我什么也没想。
喻匀沈自己倒的水已经被他喝完，看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以及周围因为动静而聚过来的眼神。
我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了他。
他低着头也注意不到这一点，只知道伸手接。
喻匀沈仰头连喝了几口，我借口去倒水拿回来的时候，水杯里的水已经空了。
他又抽了一张纸擦去了新涌出来的泪。
我站起身拿着两个杯子去倒水。
回来的时候，他收了筷子，看着餐盘发呆。
两只筷子互相支撑着，想把彼此身上的红油给刮掉。
“点别的吧，这里的辣度也挺不标准的，比别的地方辣了不少。”
喻匀沈一脸想不开的表情，用奇怪的嗓音开口，“我以前在这吃也不这样啊。”
我拣起一片培根，肉质的香气在唇间弥漫，怂恿雀跃的味蕾。
“你以前吃的也是微辣？”
“哦。忘了。”
“我好像吃的是酱香的，那个不辣。”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看要吃什么”。我把菜单选择来来回回扫了一眼。
“要不要鸭头，给你来两个鸭头怎么样，还有米饭……”
“你喜欢吃鸭头吗？”
喻匀沈打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纠结这一点。
“不啊。”
“不过吴于句他喜欢吃，每次出来他必点，实在没有他才会放弃。”
我用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把话说完。喻匀沈也不咳了。
“我不喜欢吃。”
他把筷子平放在碗上。
“不喜欢吃饭吗？这里还有面，要不要考虑一下，或者还有别的……”
等我说完，吴于句也仔细看过一遍菜单。
“不是，我是说我不喜欢吃鸭头。”
“哦。那不吃就行了。”眼下他不吃了，那这一盘的肉和菜都是我的了。
我吃得有味，压根就不想别的事情。
他始终不拿起筷子，慢吞吞把手机拿起来，似乎在回复谁的消息。
有谁连吃饭都要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