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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姐姐,只有你一个人见过我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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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武是个细心,全面而周到的人。他给肖甜意安排了临时住所,就在简沐的隔壁。

    简沐自然是有钥匙的,他进去时,就闻到一股烈而不辣的烟味,女人烟,味道总是好闻的,像女人一样,或者说是像她一样香。

    她将长发全扎到了头顶,露出漂亮白皙的修长颈项,一对润白的耳珠上还挂着那对珍珠耳环,衬得她眉眼夺目生辉。

    “抽这么多!”他嗤。

    “没办法,工作时,就想来两支。”她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他将门关紧,快步走过去,一把抢过她烟,含进嘴里,“何止两支?”

    她低头不言,忙着工作。两台电脑同时开着,一台用于剪片,一台她正在写采访稿。

    “为什么多要一个宿舍?跟我住一起不好么,姐姐?”他贴近她,指腹轻贴她额,替她将刘海绕于耳后,指尖在她耳郭上轻轻刮过。

    她一个激灵,不动声色地退开一点,正经道:“瓜田李下,容易被人指指点点,不好。”

    他低笑一声,苏得她耳朵发烫。她就听得他说,“你不是一一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了一遍了么,我是你弟弟。你怕什么?”

    他又欺近过来,被她以单掌抵住胸膛,她硬是想将他推开一点,只听她说,“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你也就不过是我弟弟,乖,要有做人家弟弟的自觉。”

    简沐一把握住她手,肖甜意心头一跳,觉得还真是有点犯难了。然后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啧啧,今晚上学堂不用搞突击测试了?居然还跑去喝酒!”

    简沐一把扯过她,俩人靠在沙发上,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说话:“我是老大,我说了算。今晚就这样了吧。”

    肖甜意嘻嘻笑,“那你倒是便宜了那帮猴子们。我给你泡杯蜂蜜水。”

    她要起来,被他拉住,“给我拿酒来。我还没喝够。”

    “你认真的?”她挑着眉头看他。

    “认真。”他答。

    肖甜意嗤他,“你当这里是你家?哪里来的酒?”

    简沐嘶一声,看起来是真的很恼火了,只听他又说,“冰箱里有一打啤酒。全拿出来。”

    “你确定?”她站起,居高临下看着他。

    “确定。”他答。

    她抱胸继续俯视他:“不怕酒后乱-性?”

    他一怔,仰起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幽暗得几乎看不见光,淡声道:“你介意?”

    “当然介意。你是我弟弟。”后面那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但还是转身去帮他拿啤酒了。

    他的声音透过客厅传来,“怎么?你有喜欢的男人了?是谁?”

    肖甜意抱着七八罐啤酒过来,瞪他一眼,“目前只想搞事业,不想搞男人。”

    他闷笑,“搞我。我有搞头。”

    她举起一罐,作势就要扔他。他倒是不躲不避,就双手大开地靠着,一副稳坐钓鱼台模样。

    她又讪讪地收了手。

    他一一接过啤酒,打开就大口大口地灌,好些酒液洒出,沾湿他衫领,肩膀。他觉得热了,一把掀开白色针织衫,只着一件白衬衣。

    很快地,他已经干完了六罐,衬衣也湿了许多,薄透地贴在他身体上。

    他刚要拿桌上最后那罐,她倒抢了先,“我也馋酒了。”

    “啪”一声,她拉开扣子,也学着他那样子一口一口灌。

    那个铁环还扣在她细细的手指上。他看了一怔,然后从她手上取过铁环。他把玩着,不作声。

    “说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里只有你我,你说,我听。”她喝得太急,此刻觉得有点晕头转向,干脆就靠在沙发背上了。

    他说,“你又不能喝,喝什么!”

    她看着他,一对眼睛朦朦胧胧的,水润得不可思议,想让人尝一口。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克制下来后,就听她懒懒娇娇地说,“简木深,没想到你长大了,还挺大男人主义的!”

    “哦?”他双手抱胸望定她。

    “这天上地下没人管得了我。你还想管我?!小孩子,省省吧!”她显然是喝多了,一喝多了,她脾气就更不好了。

    而她本来脾气就没多好。

    简沐握起她一双手然后放到了他胸膛上来。

    他的躯体坚硬又滚烫,她被吓得一哆嗦,就想松手,被他死死按住了。他说,“你不是一直好奇吗?看看吧。”

    不是诱惑的语气,话说得很平很淡,没有起伏,不辨情绪。他又说,“看可以,可是不许哭。”

    她双手巍巍颤颤地解开了他衫上的纽扣。

    他胸腹间有一条长达十多厘米的蜈蚣疤。

    很狰狞,丑陋,直直地刺着她的目光。

    其实,关于他的过往,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他不提,她不可能知道。

    但透过那道疤,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直面了死亡。

    他说,开膛剖腹,被人像狗一样扔在路边,不过也就这样了。那一刻,他的命,比狗都贱。

    他说,他不怕痛,可是他怕死啊!他是真的怕极了,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的掌心贴着他伤疤狰狞的凸起,听他说起那段过往。

    他躺在血泊里等死,感受寒冷入骨。

    他动弹不了,连垂死挣扎的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后来,有人救了他。当地本就贫穷,没有医院,只有简陋的医疗站。没有吗啡,他靠死死咬着麻绳才熬了过去。手术器具很粗糙,血出了很多止不住。后来不知道是村长在哪里找来了多一把止血钳,输的血也是村长的。而对他伤口的缝合处理也极为粗糙。

    当时他依稀听见一把声音,医生说,“幸好脏器没有任何损伤,不然真的救不活了。”然后又摇头,“我们这里缺医少药,现在看也还是不乐观。只能靠他自己意志了。”

    “甜意,那一刻,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活着回到你身边。”他紧紧握着她手,将她放到他心脏的位置上,“那一刀,就是从这里下去的,最靠近心脏的这一刀。”

    “现在不冷了。都过去了。”她依偎过来,给他一个安全的,温暖的拥抱。

    他拼命吸着她身上暖意与香气,双手举起又放下数次,终于克制地环住了她的腰。他靠在她怀里,不愿再放开。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她终于问了。

    中学时,虽然他也凶狠好斗,但仅限于是有男同学想追她这件事上。一般来说,他都是安静而乖巧的。如无意外,他会像他父母一样,进入他们的公司,成为生物化学家,或者是一个合格的家族企业继承人。甚至是科学家也并非不可能,毕竟他的亚斯伯格症使得他比一般人更专注投入,智商也更高。但他却走了最不容易的一条路。

    “一开始是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后来发现,是真的喜欢刑警这个职业。可能是那些年跟在你身后,陪你玩侦探游戏,阅读你写的侦探小说,使得我爱上了这个职业吧。”他借着酒意说道。

    肖甜意听了就咯咯笑,“不是因为我。木木,你其实有很强烈的正义感。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他抿着唇不说话。

    他生气了。

    他当然是想保护她,保护他的女人。

    “你喜欢当警察我可以理解。”肖甜意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挑了最最难走的一条路呢?你可以拒绝你的上司成为卧底。”

    简沐敛眉,一对眼睛深邃不见底。他与她头贴着头,呼吸着她的呼吸,他深深看着她眼睛,说,

    “意,我没有得选择。不是人人都适合当卧底。我是一名警察,当警队需要我时,我就必须要在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勉强换了别人,或许死的会更多,更惨烈。意,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我没有选择,我有我的使命和责任。从我进入警察学堂宣誓时开始,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警察。而且……”顿了顿,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而且什么?”她困了,眨了眨眼看他。

    他说,“没什么。你困了,就睡吧。”他抱着她睡,俩人就靠在沙发上。短短儿很乖,跳上跳下的,扯了沙发一角的大毯子将俩人围住,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她靠在他怀里睡熟了。他看着她明丽美艳的眉眼,他这个姐姐啊,一生活得恣意轻狂,轰轰烈烈,像烈阳里最娇艳的玫瑰,美得不可方物,美得在闪耀的阳光下招摇。她,是他此生渴望的光啊……

    “姐姐,我接下卧底任务前,看过绝密的文件资料。当年绑架我们的头目z,在我要潜伏的毒-枭身边出现过。所以,我只能去那里。我要保护你。我知道,他是令你挥之不去的噩梦与阴影。姐姐,当年……对不起。”他哽咽,将头埋进她颈项里。

    他不能哭,不能软弱。

    “姐姐,只有你一个人,见过我的脆弱。”

    天蒙蒙亮时,肖甜意就醒了。

    她是被渴醒的,但看到她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那震撼是真的十分强烈。

    她突然又觉得头很疼!

    她静悄悄地爬起,准备倒了水回房间继续睡个回笼觉,而和他抱着睡了一晚这件事……嗯,不存在的!

    她才走出两步,简沐就醒了。他干脆一躺、直接睡在了沙发上,抱着短短当暖炉:“睡了我,就想翻脸不认账?”

    肖甜意红着脸反驳:“是一起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将“坐”字咬了重音。

    “哦,”他纠正,“是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抱在一起,抱着睡了一整晚。”

    肖甜意:“……”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她瞪了他一眼,只可惜那一眼根本没有震慑力。她在厨房那猛灌了一大杯水,然后噔噔噔走到他身边开始赶他:“走走走,赖我这睡,成什么了!趁着五点半,天还没亮,赶紧的给我走!”

    简沐赖着不动,“姐姐,我困了。”

    “回去睡!”她吼。

    “这里隔音不怎么样,你不怕别人听见的话,请继续。”他坏笑起来。

    肖甜意彻底泄气了,一把坐下来,直接坐在他肚子上。他“啊”一声,“你是要谋杀吗?”

    她磨牙切齿,“我的确是很想杀了你!”

    昨晚还好,她喝了酒,晕乎乎的,他说什么,她都是点头,现在回想起来,心瞬间疼痛。她手隔着衣服摸到了他胸腹间的凸起。

    “你别!”简沐顿时慌了,“不准哭!”

    他气急败坏,一把跳起来,就要回自己房。

    肖甜意喊他,“木木,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我会难过。”她哽咽,指着自己的心,“这里会痛。”

    简沐闷笑一声,又坐下,他抱着枕头,此刻看来颓唐又丧气。

    他双手抹了把脸,才说,“有什么值得说的。不过是些背叛人的事。我这种人,就是叛徒,二五仔!靠出卖别人为生。”他永远忘记不了,那些无辜村民看他的眼神。他们恨他,那些七八岁大的孩子也恨他,骂他是人渣,是坏人!

    这么些年,他从来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

    他的半边身体陷在沼泽里,他的灵魂在地狱,所有的村民都在罂-粟火田里喊,他应该下地狱!

    肖甜意坐下,握着他手道:“木木,都过去了。木木,你没有错。你的信仰没有崩塌。木木,你要摆正自己的方向。你这样很危险。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你姐和你说过了吧。”简沐叹气。

    “是。”肖甜意说,“甜静姐说,你办案不按规章来。还会骂领导。所有人都拿你没办法。在警局里,你是异类。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惯你。你只是游走在黑与白的边界太久了。木木,你该回来了。”

    “景蓝教授对我的评估是不合格,我不适合再回到警队。是我堂哥帮我说话才有弯转。我知道,我的心出了问题。”简沐又抹了把脸,“好了,不用担心我。我打算辞掉刑警大队长这个职位,专心为谈判队服务。”

    肖甜意听了一愣,傻傻地看着他不会说话了。

    他自嘲一笑,才说,“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凡事不对你隐瞒。我就直说了吧。我一只眼睛经常会短暂性失明。搞不好,哪天就永久失明了。我得去治眼睛。”

    肖甜意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但她也很克制,默默地流泪,却又握着他手不放,握了很久,才说,“不怕。有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简沐听了,心下狂喜,面上不露,反问:“没有期限?”

    “没有期限。”她答。

    他,是她最亲的人啊!

    她肯定是会陪他度过一切难关的,哪怕是一生。

    如果他真的瞎了,治不好了。她就陪着他,一辈子。

    他忽然就笑了,像摸短短儿一样,摸了摸她头,说:“你挺伟大的。”

    “去你的!”她红着眼睛,将枕头一把拍向他那张欠抽的脸。

    他笑着躲开,抱着枕头回自己房去了。

    等他走了,她才回过神来,干嘛要抱走她睡觉用的枕头??

    简沐抱着她的枕头,上面还留有她的发香。甜甜的,暖暖的,是他一直喜欢的味道。

    他刚要开宿舍门,就撞到了晨跑回来的阮武。

    阮武一愣,刚才简队长笑了?还笑得那么温柔??

    他没眼花吧?!

    等等!简队长是从对面房出来的……

    对面房不就是……

    简沐见是他,只笑了笑,就关上了门。

    阮武心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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