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干粮第章 围巾第章 发黄的糖和枪药
告别来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晨曦普洒的土地上，歌声摇曳而过。
挑着两桶肥料的舒姨，闻声抬头，只见下凡的仙子知更鸟，和昨日那位伟大的歌手，肩并着肩，走在乡间土路上，走进了田地。
泥泞沾染上了那晶莹如玉的小脚。
仙子染上了凡尘，却给人以出淤泥而不染的洁净之感。
原来，大明星是这样的吗？
她淳朴一笑，任由那歌声回荡于耳边，又忙碌于手上的农活。
战火还未波及到这片土地，真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牵牛的顽童眉眼弯弯，用那稚嫩的咽喉，随着歌声共同清唱。
他不懂得发声，也不懂得什么样的歌是能够调动情绪，感染人心的歌曲。
“这一句啊，要这么唱。”
牧童扬首，大哥哥大姐姐温柔的笑容充满了视野。
云辰重新歌唱了一遍这首歌当中最为经典的两句。
对于行外人而言，一首风靡全球的歌曲，最为核心的不外乎就是那么两句。
大家都能跟着哼哼的两句。
从“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到“欧巴刚弄死他”……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
“是否院子里有秋千可以荡，是否口袋里有糖…”
稚嫩的童声回荡在稻田当中。
泥泞沾染了大半截腿脚，他的裤脚甚至拉到了大腿根处。
他抬脚，又落下，歌声却是一遍更比一遍响亮。
第二个孩子开口了。
两人成行，三人成伍。
歌声染红了稻田，晨曦之中，盛放着黎明的花朵。
两人轻轻地离开了。
只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和孩子们口中传诵的，永不止歇的歌声。
从稻田，到乡间小路。
歌声继续飘摇。
飘过一户户人家。
独臂独眼的老兵，挑弄扁豆的村长，开方问诊的医生，纷纷走出，看着两道长长的影子，拖曳着远去。
——告别，他们在告别，他们要离开了！
终于有人恍然发觉。
那一刻。
村子忽然沸腾了起来。
“孩子，你的伤还没养好，你们打算去哪里？”
佝偻着背的老村长与几位乡亲，率先追上了歌声，追上了一步步迈向村口的两人。
云辰淡然一笑，平静地告知自己所去为何。
他们要上战场了，一步一步，迈向前线，迈到敌国的土地上。
“这条路很危险，孩子，你们要…要保重啊。”
老村长双眼浑浊，自战火打响的三年以来，他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村子里的孩子。
二狗子回来了，但丢了条胳膊，瞎了一只眼。
其他人，更是再无音讯。
云辰微笑着，以歌声回应：“天真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
这不是天真的举措。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踏出此步的他们，同样是战士。
战士的战场，并非只有荷枪实弹的前线。
“大家请放心，我们还答应了大家，等知更鸟小姐恢复如初，一定为大家献唱一曲。”
好像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云辰眨了眨眼，这点小小的旗帜，应该不至于翻起大风大浪。
老村长叹息了一声，让出了村口的道路：“孩子，等一下再出发，路途很遥远，多背点干粮，路上才不会挨饿。”
他佝偻着背，蹒跚着走回自家小屋。
面饼腊肉。
份量沉甸甸的。
“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姨这里有些旧一点的，穿着暖和的衣服。还有这个，姨帮你织了一条围巾，戴在脖子上会更漂亮！”
舒姨匆匆忙忙，手上的泥泞都还未来得及洗净。
牧童远远地看着他们，小跑着来到两人面前，将两人拉到僻静的角落，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将脏兮兮的小手用衣服擦干净，低着头，捂了好一会儿口袋。
“糖。”
单一的音节，比那天音还要婉转悦耳。
声音，能感染人的情绪。
云辰和知更鸟欣然笑了，收下了孩子最珍贵的礼物。
再将其转交到老村长的手上。
在老村长家门口，独臂瞎眼的二狗子喊过了云辰。
战火纷飞的年代。
唯有一样事物能给人安全感。
枪。
“俺很幸运，炸掉了一条胳膊，打瞎了一只眼，还活了下来。”
二狗子将裹着黑布的物件放到了云辰的手上，“她也很幸运，被流弹打穿了脖子，还活了下来。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又敢两次上前线的女人，你要保护好她。”
云辰迟疑了：“这把枪，你还要用来保护村子。”
二狗子的牙齿刷得很白：“俺还有刺刀。”
云辰默然，接过黑布，用昔日军训时学过的姿势，端端正正地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他需要这把枪。
没有矫情，没有推搡。
黑布中呈装的，是这片土地上唯一能自保的资本。
二狗子突然开口了，用那粗糙的嗓子，唱出了《止战之殇》的最后一段歌词。
声音不好听，也许都称不上歌唱。
“农夫被烧毁土地跟村庄…终于拿起枪…她却慢慢习惯放弃了抵抗……”
他没念过书，有些稍微生僻点的字都不明白，只是昨晚给他的印象很深很深，他还记得该怎么呢喃。
是云辰和他一同唱完的这段歌词。
枪。
不是绝境当中压箱底的希望。
是守卫晨曦的最大武器。
“保重。”
背起干粮和行李，云辰和知更鸟告别了这片土地。
这一路，这一行，注定与荣华富贵绝缘。
“知更鸟小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足够将这一首歌带给所有人。”
亿万万生命为之痴迷的寰宇大明星，身着朴素单衣，精致的高跟换成了利于行走的草鞋，那晶莹的脚趾头，裸露在外。
还背着个不小的包裹。
这一路艰险，她一声不吭，已分走了不浅的负担。
这可是苦日子。
“……”
少女轻摇其首，眼中坚定的神采，已诠释了一切。
云辰笑了。
于晨曦中，他们走出了村子，走向了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