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湖宫
相传极北之地有一仙湖,因此地极寒而湖水却常年不结冰而闻名,又因湖面似镜,故被称作镜湖。
这一日已是众人离谷后的第五日,张书剑陈露两人算着日子充裕,所以一路上白天游山玩水,晚上便找就近的客栈歇宿,直到今日,才抵达了镜湖边。
两人前脚刚到,就见远远地一名女子从湖心亭内向着二人飞来,那女子凭湖御风,偶尔伸足在湖面一点,在这如镜般的湖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来。
湖面尚倒映着远方雪山,此时又有那女子的曼妙身姿翩然而来,当此绝景之中,张书剑只觉心旷神怡,忍不住叫了声好美!
陈露柳眉倒竖,狠狠伸指掐在了他胳膊内侧!
张书剑痛叫一声,这才想到与陈露有约在先,他望着陈露似嗔似怨的神情,一时间胳膊虽痛,心中却甜,不过终究再不敢向那女子望上一眼。
等到那女子来到二人面前时,张书剑才偷眼瞧去,只见这女子一身水蓝衣裳,衣袖飘飘,虽不若陈露美丽,但自有一股清丽的气质。
三人互通了姓名,陈露道明了二人来意,那女弟子便当先引路,又朝那湖心亭飞去。
两人不会这等御水飞行之法,只好凝器御剑紧随其后。
那女子早看出他二人神态亲昵,于是等三人都登上湖心亭后,笑意盈盈地道“鸣金谷的陈师姐,张师兄,师父最恨弟子门人在她面前稍有男女之情表露,你二人可千万别让她瞧出你俩的关系来,否则”
陈露脸上一红,本想解释,但又觉太过刻意,于是只好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张书剑早猜测此亭便是类似鸣金谷土房子一样的入口,于是自登亭起便想找出其中玄机。
岂料他正潜心观想,却忽闻周遭声音纷杂,他四下一望,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湖面上已多了不少练剑的女弟子,这些女弟子分做几组,都是足踏湖水,手握寒冰,见来了两个外人,一时间都停下了动作,互相间交头接耳几句,时不时倒有笑声传来。
陈露见张书剑瞧得呆呆愣愣,心中恨极,伸手肘在他身上一捅,轻声骂道“瞧你那呆愣模样!走了!”
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起已身处内湖之中,且先前那名接引女弟子已当先领路而去了。只是此时湖面已多了一道冰桥,不再需要踏湖而行了。
张书剑这一惊之下,不禁满面通红,当下目不敢斜视,直直地追了上去,一时紧张之下,倒忘了等陈露同行。
陈露见了张书剑这晕头转向地紧张模样,心中忽然多了个念头“谷中若是不止我一个女子,或许他便不会如此迷恋我了。”
三人一路沿着冰桥走回湖边,见湖边已凭空多出了许多房舍,隐隐簇拥着中间一座寒气森森的冰殿而建。
几人走到殿前,饶是二人此时早已不畏寒暑,竟都觉寒气袭体,难以抵挡。
就在此时,忽听殿内传来了两人的争执之声,随后一个女弟子从殿内跑出,脸上兀自带着泪痕,他见门外站了两个陌生人,只瞥了一眼,也未见礼,就匆匆而去了。
那接引女弟子神色甚是尴尬,正欲向殿内通报,就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蓝心,你带了什么人进来?怎么一身邪气?”
那女弟子面色不解,躬身道“是鸣金谷的陈师姐和张师兄,说是有苦真人的亲笔书信要交与师父。”
里头那声音停了一阵儿,随后淡淡道“知道了,让他二人进来吧。”
蓝心如获大赦,伸手一请,还没等二人进殿,便匆匆告辞了。
一进殿内,温度又是骤降。两人暗自运功相抗,都不禁打了个激灵。
殿内垂了道纱帘,一个人影坐在纱帘之后,除了一头瀑布般的银发外,倒是再难看清其他,想来这边是名动天下的冰清散人吕清薇了。
“怎么?这点冷都受不住,黄师兄收徒眼光堪忧啊。把信放下,趁早南归吧。”
“鸣金谷苦真人座下弟子陈露,张书剑,拜见冰清散人吕清薇师叔。”
两人一齐躬身行礼,但心中却都是老大的疑惑,也不知两人哪里礼数不周了,才使得这吕师叔一上来就阴阳怪气。
“你二人看上去乖巧得很,殊不知心里正琢磨着我为何说话如此刻薄吧?”
两人站直身子,齐称“不敢!”
吕清薇哼道“嘴上说不敢,心里念头却转得快。说吧,他黄师兄有何指教?”
张书剑一愣,陈露却知道这黄师兄说得正是师父,于是捧着信道“师父言道,方今天下归一教势大,数年间灭了大小派阀无数,他说我等修行之人,不敢独善其身,所以叮嘱弟子务必将此信亲手转交给吕师叔。”
不想吕清薇听了这话,竟放声大笑了起来,且隔着纱帘都能看出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到了此时都已对这吕清薇的脾气大感头疼,同时也都明白了蓝心为何匆匆离去。
吕清薇笑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道“好一个忧心天下的黄师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正道领袖呢!来来来,快把信给我瞧瞧!”
陈露依言走上一步,吕清薇伸手拂开纱帘,劈手将信夺过,单看这只露出一瞬的手,倒丝毫看不出此人竟与师父年纪相仿。
陈露退回原地,转头向张书剑看来,张书剑也正望着他,两人都是莫名其妙,也不知这吕师叔到底与师父有什么仇怨,竟将气都撒到了两人头上来。
纱帘内纸张轻翻了一阵,随后吕清薇又轻掀纱帘,将那张信纸扔了出来,随后道“信中所言恕难从命!二位请回吧。”
两人望着师父的亲笔书信在空中飘飘摇摇落下地来,都是心头火气。
这信两人路上虽百般好奇,却始终没敢瞧上一眼,一直珍而重之的贴身保存,哪知此刻竟被像废纸一般扔出,叫他二人如何能不怒?
“怎么?要请人送你们出宫吗?”
“吕师叔,其实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句话让弟子传达。”
张书剑将信叠好收起,忽然说道。
陈露吓了一跳,万没料到张书剑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可若是师父当真有话传达,自己又怎会不知?
“哦?他说了什么?你刚才又为何不讲?你口中若胆敢有一句虚言,我保准你吃尽苦头!”
陈露拼命用眼神示意张书剑不要胡说八道,可此时张书剑竟似乎换了个人似的,脸上神色泰然,竟完全没向自己看一眼。
“弟子岂敢诓骗吕师叔,师父他老人家在弟子出发半个月前,曾与弟子谈心,这话也是在那时对弟子说的。”
纱帘后此时安安静静,竟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师父言道:为师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如能补全空白,或可成为一段佳话!”
张书剑将传功之日苦道人的话东取一鳞,西取一爪,拼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不过由于这些话都是苦道人亲口讲过的,所以这么一复述出来,倒是学得惟妙惟肖。
纱帘后吕清薇的身影竟蓦地一晃。
“他当真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张书剑心想,这几句话虽前后不挨着,且顺序颠倒,但的确都是师父的原话,只是任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话当时说得竟是一纸功法。
陈露还以为这话真是师父所传,她细细一琢磨,又见了吕清薇的反应,忽然灵光一闪,依稀明白了点什么。
吕清薇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儿,情绪稍露,已觉不妥,于是只淡淡地道“将信拿来吧。”
张书剑依言将信递上,这次吕清薇倒拿得颇是温柔。
“你们远道而来,本宫原该留你们小住几日,不过我宫中多为女弟子,恐怕多有不便。”
张书剑道“弟子明白,既然信已送到,弟子岂敢叨扰,这便告辞。”
陈露目瞪口呆,没想到师父这句话竟有如此魔力,竟能让这一直阴阳怪气的吕师叔说起人话来了。
“你叫什么来着?”
“弟子张书剑。”
“张书剑,我记住了。替我传句话给你师父。”
“弟子一定转达。”
“就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