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乱
鸣金谷柴房外。
“半年间，剑儿从字都认不全，到如今养金诀已有小成，足足比旁人短了数年之功。”
苦道人神色疲倦，今日连柴都没力气劈了。
“最奇的是，据老仆观察，小少爷在这养金诀上，并没下多少功夫。”
曲驼子嘴唇发白，脸色极差，竟似乎刚与人大战过一场似的。
“这可就不是天资能说得清的了。说起来，那日助他导引那冰凉之气时，我就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人相助。”
“老仆也察觉到了，那感觉甚是微妙，只是老仆不敢确定，所以没敢妄言。”
曲驼子嘴巴张了张，似有话没说完，只是不知有何顾虑，终究没说出口。
“老曲，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谷主，老仆是在想，咱们瞒着他，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孩子聪明得很，再说以木鱼性子，当初又岂会不告诉他？有些事情，只有他愿意相信时，告诉他才有用。”
谷底同一棵老树下。
马镜折扇轻摇，正在讲故事。只是不知为何，这次讲得尤其地快意。
“话说那日师父和曲驼子在房内给你瞧病，我们三人守在门口，心里那个着急啊！”
小不点儿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此时竟忽然没头没脑地笑出了声来。
张书剑躺在他旁边，见他笑得莫名其妙，便问道“四师兄，这有什么好笑了？还有，今日陈露师姐怎么没来？”
他不问倒还好，这一问之下，不止小不点儿，连马镜都捧腹笑了起来。
“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书剑心中微觉不妙。
“小师弟，你那日到底怎么了？师父说是急病害的，可我们都瞧着不像。”
张书剑歪着头想了想，脑海中除了两道浓墨重彩，以及自己内心的几声呼喊外，其他的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实话，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可是一醒过来，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马镜强忍着笑意道“你做了个梦，这个你不说咱们也知道！”
张书剑一惊坐起，脸上神色巨变，一时间竟连手心儿都出了汗。
“不会吧？不可能的，你们怎么，怎么会知道我做了梦？难道”
“这位看官，请你不要打断，因为接下来咱们重头戏要来了！”
马镜眉飞色舞，小不点儿也激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房中传来一声怒喝！“去你妈的！”这声音中气十足啊，咱三人一听小师弟尚有这等力气，那是别提有多开心了！”
我命休矣！
张书剑听到这，心里咯噔一声。
“咱三人连同师父和曲驼子一齐向房中走去，然后就听到了你的远大志向！”
完了，师父和曲驼子也在场！
“我要娶陈露师姐当媳妇儿！！”
马镜和小不点儿憋了半天，就是要等着一齐说出这句话来臊一臊张书剑。
张书剑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这句话时，仍如五雷轰顶。
他大叫一声站起就逃，一路上跌跌撞撞，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那天后，张书剑除了每日必须要出房做的事情外，其余时间竟再不肯踏出房门一步。
感情一事极是奇怪，原本事情未发时，他虽的确对陈露有种懵懵懂懂的好感，但却并不会日思夜想，茶饭不思。
可自从这事传出后，在众人的调侃和他内心的羞愧中，他对陈露的情感竟真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相反的，陈露倒颇为云淡风轻。除了最开始避了两日后，早已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可陈露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羞惭。
此后他只要遥见陈露，便立马望风而逃。
往后许久，两人竟是再没讲过一句话。
直到这一日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着去溪边散散步。
哪知刚踱到溪边，却远远望见了陈露窈窕的身影。
他心道不妙，掉头就走。
“小屁孩儿，你过来。”
被陈露叫住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你可以啊，这么久不跟我说一句话，以前可从来没人这样过。”
陈露面上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微风将陈露身上的香气送到张书剑鼻间，他望着陈露的俏脸，大脑在这一刻就此停转。
“陈陈师姐，你你有什么没事吗？”
他说完这句话，恨不得立马把自己掐死。
你有什么没事吗？我这说得也叫一句人话？！
“怎么？没事不能找你啊？怎么看你这态度，倒像是师姐我对不起你呢？”
陈露倒能明白他的意思。
啊老天爷，为什么当日我是跟曲驼子在一起，而不是跟陈师姐在一起？若我当日能倒在陈师姐怀里，那这场病才值啊！
“小屁孩儿！我在跟你说话呢！”
张书剑浑身一颤，这才如梦初醒，他退后一步深深一揖。
“陈师姐别别生气，当当然是我对不起师姐你，我那那是做梦，胡说八道的，当当不得真，师师姐莫怪。”
“谁来跟你小屁孩儿生气了，那日我跟你两位师兄远远看见曲驼子抱着你疯跑，都吓坏了你知道吗？你到底怎么了？师父说你生病，可咱们三人都觉得不像。”
张书剑在心里期盼过这一幕很久了，可人在此时，竟忽然揪着陈露对自己的称呼纠结了起来。
也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陈露这一声声小屁孩儿十分刺耳。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做了个梦。”
他惊讶地发现，当他心里对陈露有怨气的时候，自己竟然不结巴了。
陈露被张书剑的话逗得一乐，随即调侃道“什么梦这么厉害，白日梦吗？”
陈露其实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张书剑出事之时是在白天，她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白日梦”上来。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张书剑耳中，可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陈师姐是在暗示我，我这是在白日做梦！
“其实也没什么，你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姐姐知道你心里干净，不会怪你的。你小屁孩儿明天起可得多出来走走，你天天窝在房里，咱们可都担心得很，知道吗？”
陈露的谆谆叮嘱，张书剑压根没听。
他的满门心思，全在琢磨着其他事情。
“小屁孩儿白日梦小屁孩儿白日梦。”
陈露师姐师姐是在告诉我，我只是个孩子，她不会喜欢我的！她叫我不要白日做梦！
“别再叫我小屁孩儿了！我叫张书剑！”
张书剑忽然间的一声怒吼，把陈露吓了一跳。
等陈露回过神来时，张书剑已经跑得远了。
“还说不是小屁孩儿。”
陈露望着她的背影，捂嘴轻笑。
张书剑一路跑回房中，只觉脸颊火热，心绪难平。
他到此时才开始琢磨起陈露的话来，明明句句真诚，毫无不妥，可是自己就钻在牛角尖中不能自拔，简直是又傻又蠢。
陈露师姐自我入谷时就叫我小屁孩儿了，为什么我今日竟如此不耐？这下陈师姐肯定更加生我的气了。
他本就睡不着才出的房门，这下是更加的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想起陈露的一颦一笑，一会儿又想到那一声声“小屁孩儿”，心中又爱又恨，把自己搅得是神魂颠倒，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