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利希尔与真我
石头滚地伴随着时不时小轿车呼啸而过,又或者是共享电动车上同学们打趣的声音响起,左慈终于回过神来。
放假了。
这里是水壶工程外面的公路,工程也就是中专,在这一次短暂的放假后就要被学校安排去实习了,所以回家也不需要大包小包的只要背个书包跟往常一样就行了。
放学路上,他正耷拉个脑袋看着脚下那颗被自己强行带了一路的石头,似乎每次发出的滚动声都像是它对自己的抱怨。
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间,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左慈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慢悠悠的走着,也不枉费早就有点黄黑的皮肤。
30分钟的路程,即使自己用跑的也挤不到前三辆的公交车,即使自己慢慢走,7点之前的公交车也始终有一辆会有自己的位置。
他抬头看了看人流,又回头看了看车辆,时不时带来的风撩起他前额散乱的头发,这是他为了自己那所谓的成长,想要在成年后做一个发型,寓意也很简单,就是脱离曾经的自己。在印象中,有两个人给他推荐过狼尾,他当时觉得不错,但他更害怕妈妈的责怪。再后来他也有过自己的想法,但他发现自己好像更屈于别人的眼光。
留的头发时不时挠得他眼睛附近痒痒的,在他自己看来可能像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正被风吹的飘飘欲仙,但在别人眼中就像个邋里邋遢的人把风给污染了。
提着提书包,石头也在这一瞬间踢偏了,滚进了旁边的下水沟里。
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惋惜,但很快就消散了,也不是前面有更大的石头堆,这种已经激不起他的兴趣。
他将书包放在石凳边,靠了下去,阳光下,四个石凳中仅有这一个是一直被炙烤的那位,他也偏偏选中了这个。
传来的温热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很舒服,眼皮子都有点下垂。
“左慈!”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头看去,正是平时在学校中交集比较好的四个舍友兼同学。
他有点感动,想不到在这种放假时刻还有人愿意不着急回家,选择过来聊聊天,平时可都是迫不及待的回去打游戏呢。
“晒着太阳了,坐进来点。”一位同样皮肤比较黑一点的人拉了拉他。
左慈顺势起来:“你们不回家吗?”看着几人有点恍惚,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对方热情的拉着他的手,旁边三人也跟着附和:“以后都没什么机会一起玩了,你不是喜欢喝吗,我们去喝点吧,就当是晚饭早点吃,都一样的。”
左慈被拉着走,还回头指了指书包,其他人心领神会:“走了,走了,我帮你拿。”
五人家的方向各不相同,距离也是,能在这种时间聚一下的话,远的回家起码得六七点了吧。
“听说大马那里住的是集装箱诶,你们都打算去那吗?”
左慈有点深思的感觉,还有两个也是一同去的,却在旁边偷笑。
“所以我就打算带个凉席去,再闷一点就跑路了,这实习证明跟中专毕业也没啥用呀。”他发表了内心的意见。
周围几个人都有点忍不住要笑出来了,想不到这都有人信?
“那是骗你的,学校怎么也得有点人性吧?怎么可能让我们住那种没有空调的集装箱?”俩人异口同声,他们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谎言竟然骗到人了。
“是吗?”现在他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笑的同学,虽然被骗了一下,但感觉这一刻十分的温馨,便也跟着笑了笑。
“下一次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们打算去干啥都想好了吗?”
“我找到一处地方了,能盖实习章,主要就是教孩小孩子轮滑的。”
除了那位黑皮男生,另外两位也都是去大马实习的学生。
“我妈给我找了一个,我打算回家去干。”
一人拍了拍左慈的肩膀:“到时候就大马多多关照了。”
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同班还有挺多人也是一起去那的,还有两个玩的比较好的人,似乎这一趟实习之路也不会太寂寞。
几人勾肩搭背,几个人的嘴巴话点不断,随便一个玩笑都能让他们开怀大笑,时不时聊到游戏内容又开始比较比较。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他感觉世界都在为了他们绕路一样,一路畅通无阻。
先是去小超市买了四瓶酒,又到经济又实惠但卫生不太好的店里点了三只炸鸡和两只烤鸡。
闲暇时间,又打了把游戏,游戏虽然输了,但就是感觉很有意思,没人抱怨,也不会有人甩锅,毕竟打野不抓有他的苦衷,中路不给信号也有他的苦衷吧。
总觉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左慈觉得时间好像没那么快,但是真的很舒服,想在以前他们可从来没有一起打过一把王者。
吃完就一齐向公交站出发了。
“你俩不是每次都打车的吗?去公交站干嘛?”左慈回头看着其中两位。
“我们坐公交也能回家,而且我那辆还没什么人挤呢。”
“多耗点时间的事,以后还有多少时间能聚呢?”一位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深沉,但下一秒又搞出一个搞怪的动作来逗他开心。
这样吗?
好像哪里不对。
心里像少了一块。
那会是哪里不对呢?
“想什么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考。
转眼间公交车已经动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来的,只知道钱好像他们替自己付了。
“你们要转站吗?”看着另外四个人坐在自己周围,他疑惑了一下。
其中一个拿手跨在他的肩膀上:“都是第一辆终点站,第二辆在各自到家的,趁这个机会再来一把?”
“行。”
“这次都给我用全力了奥,这把我可得翻战绩点评点评了。”
就连游戏画面也是,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
一会儿又来到第二辆车,他看着一次又一次有人下去,直到自己也下去,然后走回家中,这个时间弟弟还没放学,父母也没下班,他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只不过好像很闷热的样子,明明空调是19度,但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满头大汗。
什么时候床这么硬了?
刚抬起头来。
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还有明显的石头堆。稀疏的路人,昏沉的天气,被汗浸湿的衣服。
他苦笑了一下。
原来刚刚都是梦啊。
他拎起书包背在身上,看着眼手机,730,公交车早就停了,又看了一眼微信余额156,点回消息栏,还是原样,原本还想要点钱打车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随手在旁边扫了辆共享电动车,导了个航44公里。
无所谓了
骑着便出发,一路上风嗖嗖的,那种衣服湿透再吹风的感觉属实有点不好受,天色也比较阴沉,他不知道自己报以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这条路上。
回想起来刚刚竟然像中暑了一样,做了个这么离谱的梦,怪不得自己觉得那么迷离,原来这些本来就不属于自己,还是各走各的好,要是有人等他,他还会有点负罪呢,特别是这个人还催。
他有点不明白,还会想不通,自己是如此迟钝的一个人?明明所经历了一段奇奇怪怪的事情,但醒过来却毫无波澜,就像是已经做好准备了一样,就好像早就知道没有人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一样,更何况是四个人。
一路上不知道多久,出了运营区,然后就步行,到下一个运营区,又接着扫,一路上都哑口无言。
虽然这种好像显得自己很衰,很倒霉,在他心中却在平衡自己,把这一切都想成考验,但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把这一切都想成磨练,但不知道意义是什么,他心中总好像有人告诉自己要把事情想好一点,被骂了无所谓,被打了等着数钱,遇到坏事想好事,遇到好事就开心吧。
回荡着这种声音的好像不是他自己,更好像是有人在告诉他,告诉他过好一点吧,心情好一点吧,再好一点吧。
他的思想过于繁琐,但总逃不过内心想让自己好受一点,所以尽量先会想好的事情。
以至于小时候经常发呆,很多时候就像小学老师说的那样生动形象。
人在课堂里,心在呼伦贝尔大草原遨游。
多久了?冷风吹到麻木,他也有点不清楚,为什么中午的那么热,晚上又有点冷,只知道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跨这么远的路。
周围能看到很多亮起的饭店之类的,但为了能先回到家,他还是决定先把扫车钱给保持好,不然就真的只能靠走回去了,在借钱方面他是一个对象都没想到。
在他的思想界中,就像是有一个维护秩序与法律的精灵利希尔,还有一个叫做“真我”的恶魔,一个叫他理智行事,另一个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就像是在动漫中时常出现的那两位小精灵一样在自己脑袋旁边绕来绕去,告诉自己这个不能做或者这个应该哪样做,他们秉持着不同的想法,但最终的决定权在自己的手上,可动摇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时间早就已经正午。
光是躺在凉席上都能感受到一阵闷意,不出意外的话他也知道是为什么了,睁开眼就能看到早已被他爸关掉的空调,这也是让他刚起床就能感受到压抑的第一天。
狭隘的房间有两扇门,被各种杂物堆积的桌面和一个经常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小冰箱告诉他,他回家了。
隔天
1320
这个时间弟弟早就已经去上学了,桌子上还剩下没有收拾的残羹剩饭,他只是瞟了一眼就打包放在了垃圾桶旁边,然后把垃圾桶里满满两大袋的垃圾提了起来。
下楼梯的时候,他的眼前像是漂浮着两只精灵,他俩常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出现,发表各种的意见,最后再让左慈来决定。
真我飞来飞去,在垃圾袋底下试图为左慈分担一些压力一样想把垃圾袋抬起来,但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就放弃了:“刚回家第一天就倒垃圾,这还不如去上班呢。”
利希尔站在左慈的肩膀上,一副冰洁是女的模样安慰道:“倒垃圾相比之前只是小事,你也经历了那个初中,知道里面的环境挺压抑的,理解理解。”
真我有点生气:“他肯定有时间的呀,中午一个小时,晚上两三个小时,怎么可能连个垃圾都倒不了?”
利希尔总是老好人的样子,亲密的安抚她的情绪:“为什么要纠结一袋垃圾呢?这只不过是小事,为这种事情扰乱了心情可不好。”
真我总是跑来跑去:“那就好好想想怎么逃离这个环境吧,相信你爸为了省钱,就连让孩子住马厩这种事情他都想的出来。”
利希尔想要抱抱她都不行:“成年人的世界也很麻烦,每天的工作也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真我:“哼,要不是现在在上中专,初中时候高低怼你两句。”
俩人边说话还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飞来飞去时不时拿他当挡箭牌,躲来躲去。
左慈低头看着路,对两人的谈话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不语。只是走出这栋楼后,他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默默地把垃圾倒掉,然后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刷手机,与其回到那个闷热的环境,他觉得在外面被太阳暴晒都是一种幸福。
但是真要一路晒太阳逛来逛去还真遭不住,他只能沿着公园的树一路走,躲在阴影下看着这些小学时天天爬来爬去的树陷入沉思。
真我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恶魔,围着树飞来飞去,时不时在路边摆个小中二的动作,利希尔也是一副正经的样子用手给他摆了个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俩人活跃时衣服也是经常变换,十分应景。
而左慈只能徒手爬上去,坐在以前很费力才能爬上来的树枝上看着无人的街道,周围是小学跟初中,他不会往初中看去,因为那里有人,如果看过去了她俩这段时间就消失了。
真我活泼的在鸟巢里摆着动作,鸟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空空的:“拍我,拍我。”
利希尔站在鸟巢边缘,有模有样的用手摆出相机的样子:“茄子”
真我感觉好像差点什么,便打了个响指:“音乐。”
利希尔:“好嘞。”
左慈身边环绕着忧伤的音乐,俩人随之起舞,他下了树,走进了阳光之下。
真我:“去寺庙那荡秋千去。”
左慈像机器人一样执行,沐浴在阳光下,俩人就把他的头发当做舞厅的地板一样,踩在上面晃来晃去。
在这个时间,就算是街道的最中心也显得落寞,周围不再有开着的饭店,只有连空气都飘散的惰意弥漫四周。
周围的楼层没有特别高的,基本都在两三层左右,最高的也不过后面的酒店,能有个十几层。
一眼望去,许多房屋都是装修里面,不装修外面,但更多的是墙漆都有点脱落的屋子,窗户边安着铁栏,时不时能看到门口有一些绿植,但都被太阳过度浇灌的有些萎靡,有时还能碰到沙堆,上面插着还没回收的铲子,虽然这些表面都各不相同,但他们的房门都是紧闭着。
他选了条最近的路进去,在大门的侧边,这里能看到生锈的意见反应交流桌,紧闭的门前有一个监控死死盯在这里,另外一个监控盯着意见箱。
放生池中已经干枯,趴在护栏边可以看到里面充斥着石头跟垃圾,假山上一些原本小屋子和小人的装扮也被拆了,看样子是硬拔掉的,被放在中间的观音像下身也全是苔藓,原本以前放椅子来看台剧的地方也被停满了车。
左慈边荡着小幅度的秋千,一边看着台上,想起有一次来这看表演,台下密密麻麻的人都是自己带椅子来的,有个和尚买了几大袋瓜子分来分去,但内容记不清了,也不记得演的什么,但好像跟几个小伙伴就是很开心样子。
真我:“使把劲儿,高点。”
利希尔死死的抓着左慈的头发,一副怕怕的样子弱弱的说:“高点。”
左慈用力的蹬了几下,能清晰感受得到这秋千吱呀作响的声音,但其实很久之前就这样了,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发生过事故。
真我:“呦呼~启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换了一副海盗的装扮,挥动着塑料弯刀,一副船长的模样。
利希尔始终不敢直起身子来,一身小水服只能在旁边应和:“冲。”
当听到皮鞋踩地的声音左慈又加了点力,看着铁皮挡住的天空,仗着自己视力还不错,看着上面的螺丝和铁皮的连接处。
真我又变回了平常的打扮:“这和尚来的真不是时候。”
利希尔:“和尚穿皮鞋?”
直到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开到门口,左慈才看了过去,是一辆小排量的宝马,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视野中他又轻轻的荡着。
真我感觉无聊,又提议道:“我们看《泰坦尼克号》吧。”另一只手搭在利希尔的肩膀。
前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块幕布,里面模糊的播放着那个经典作品,左慈只是默默的看着,其实里面有一些残缺了他也发现不了,只是会感到怪怪的,毕竟她有看过一遍《泰坦尼克号》,只不过不是在电影院,而是在盗版网站上看的。
到经典致敬处真我还会搂着利希尔的腰说:“露丝。”
利希尔:“哦,杰克。”
到亲嘴的时候,他俩只是抱了抱,然后哈哈大笑。
就这样一天莫名其妙的过去一大部分。
晚上10点,左慈他爸回家了,他弟也放学了一段时间,正在床上玩着手机。
“老弟。”
“你不是说要给我带零食吗?哪呢?”左焰左看右看。
左慈一脸无奈:“忘了,等我干活发工资我带你吃顿烤肉。”
上次画的大饼忘记留点钱圆了,这次可不能忘了。
兄弟之间还算和睦,小时候左慈比较暴戾,自上初中以后就改变了很多。
突然,感受到肚子一阵翻江倒海,他连忙去了厕所。
左焰也没很计较以前的事,在当下游戏激不起他太多的兴趣,他更多的是喜欢打篮球跟看国内的3d动漫。
莫名的他感觉对时间有的很模糊的印象。
一眨眼,他就上完厕所,拎着接满水的桶倒下去时不小心碰到了已经老化的水龙头,顿时,老旧灯泡下又多出了一管流水,喷涌的声音让人感到烦躁。
出了厕所是一条小走廊,右边的房门还开着,里面是他爸时不时笑着说的电话声,跟他姐在聊天,放眼看去房间跟他与他弟的一样狭窄。
“爸,厕所水龙头坏了。”
正在接电话的他明显有点不耐烦,只是又问了一遍位置:“哪的?”
“厕所。”
回到房间的他正给家里腾点位置,放在地上的插排连接着小风扇的线铺在地上就像陷阱一样,嗡嗡作响的风扇显然无法驱散这房间的闷热。
“怎么不开空调?”
“爸不让。”
沉默片刻,左慈靠在椅子上也没有开。
“怎么坏的?刚回家这么能折腾。”老爸虽然表面上没什么情绪,但话语明显不一样。
“这些东西都快生锈了,提桶的时候碰一下就掉了,还有什么时候去老家住?”
“老家?”
“老家不是买房了吗?”
“那也是老年的时候住的,现在还得在这打工。”
左慈感到十分诧异,为什么辛辛苦苦贷款的房子还要等那么久再去住呢?但想想可能是那边的就业问题也就没有多想了。
“那换个租房的地方吧,这些东西都老化了,待会什么东西都得我们赔。”
“你住不惯就去夏门那边。”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去找没用的袜子或者内裤,准备先把水龙头堵住了。
夏门就是学校推荐的大马厂那边,那边宿舍环境还可以。
左慈看了眼弟弟,他仍旧是在看手机,戴着耳机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又是一阵沉默,他起身去看了厕所水龙头那里,看着只是被一块抹布堵住的水口说:“你找人来修吧,等我发工资我把钱转你。”
“看看吧。”
左慈走上天台门口,熟练的用旁边的一块毛巾隔着生锈的锁用力一扯,一下就把整个锁给扯掉了。
三下五除二的爬到别人家的斜屋上躺着,望着天空。
看着鲜有的星星,幻想着有一根烟在自己手上,为自己排忧解难,但睁开眼只有一颗孤独的星星作伴。
长久的沉默带来了风声,比这栋楼还高的树身上时不时传来树叶的演奏,寂静的夜空为他拉响无声的交响曲,月亮为她们打下灯光,照亮黑夜唯一的舞台,利希尔与真我都笑的灿烂。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明天晚上初中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他往下滑又翻到了班级群,看到出发日期是在明天便同意了下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