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的灵魂

    “霍普小姐——麻烦你先去地下把你们的院长找来——尽快。”“好……”盖拉说，接着，又是一波给卢修斯丢人的操作——裙边湿哒哒的，膝盖上还有血，没擦干的头发，一路用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下楼，几个正喊着“珍妮弗”的女生哑口无言看着平时高冷不近人情的盖拉·霍普在走廊里穿着湿哒哒的鞋，湿着头发奔跑。的确，高效生血剂大概只有斯内普改进过的配方能做出来。对精密度要求过高，但是一旦成功效果奇好，这种冒险的东西又是他一贯喜欢做的。

    视野中，一个黑色的背影越来越近，他忽然转过头，轻蔑的目光猛然变得奇怪，然后用看着癞□□的眼神看着盖拉，说：“巨怪小姐去游泳了？”盖拉喘着气，这种剧烈运动对她来说真的不适合，况且这个地牢这么大，天知道她冲刺了十几分钟才把他找到……她用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上斯内普粗糙的手，扯上他的手腕喘了两口，转身拉着他跑，一句话都没说——这一切都在斯内普的意料之外。如果说盖拉一副狼狈样子在走廊里冲刺已经是让他们惊讶道嘴张得像是吃了一只青蛙，那接下来的事情，毫不夸张地说（当然，他们的嘴必须够大……）能让他们吃一只巨怪……斯内普甩着长长的袍子主动跟上了少女的步子跑起来……

    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膝盖上有血迹，但他知道，她一定有很着急的事，才会不由分说拉着他走，所以他就那么跟在她身后，他发现，这个连扫帚都不会骑的家伙，跑起来竟然还挺快的。身前，她潮湿的头发随着她急促的步伐上下起伏，袍子被风掀起，他听得见她的喘息声。

    “她……她没事吧？”“庞弗雷女士说很及时，给她喂过了生血剂……不过最好是有高效生血剂……失血还是有点多。”“好……”盖拉还没缓过劲来，便向着校医室熬药的地方走去，回头看一眼斯内普：“走吧？”他快步走过来，跟着盖拉到了台子边。盖拉开始熟练地将斯内普快速拣出的药材切好，碾好，又或是将汁液挤出放在试管里——她顶着个神志不清的头，将已经认不出来的某种黑色小甲虫碾压，抵着试管边沿将其桑葚紫的汁水挤压出来，沿着试管壁流入试管底部，递给斯内普伸出来的手。这个药水他做研究的时候，做了三十多次实验……这也算他自己改进的几种药剂里实验次数最少的了。虽然是两年前的事，但一起制作时她还提供过很多个修改建议，虽然里边只有一个是有用的。因为是和他一起做的，她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顺序，所以每次斯内普伸出手时，总是能刚刚好触碰到处理好的药材，连量都是正好的。

    麦格教授看着两个人熟练默契的动作，连递药材都是刚好的高度，来不及惊讶，她到了床边看珍妮弗，她的脸上还是苍白一片，未干的泪痕被人为抹去，分明只是闭着眼，却让人在这张眉心处微微扬起的白瓷脸上见到了流露出的淡淡悲伤，麦格教授坐在边上皱着眉，嘴角微微颤抖地看着她。

    三秒，两秒，一秒。“熄火。”盖拉看着表上的秒针跳到那个刻度时老练地说。斯内普杖尖所指的地方，火苗已经熄灭。他短促有力在坩埚上方挥了下魔杖，深紫色的药剂注入到药水瓶里，拿起来给了身边一直在等着的庞弗雷女士，说：“口服。”庞弗雷女士早就在边上等着，接过来就拿去给珍妮弗了。

    “辛苦了，教授。”盖拉见庞弗雷女士走开，小声说了一句。斯内普看着她神色复杂，她却异想天开，总觉得在里边看见了点担心……话说，这家伙真的有可能担心人吗……盖拉为了支撑自己缓过来后软下来的腿，手撑着桌子——也不知道刚刚那么长时间是怎么撑下来的——大约是所谓使命完成后的解脱……

    “到底怎么回事——”斯内普正色问她，面色阴沉。“没事……先等她醒过来吧。”盖拉努力将语速放慢，学着他的速度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虚。斯内普黑色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盖拉膝盖上的血迹——还没完全干：“怎么会是你。”“什么？”“怎么是你去叫我。”“我发现的她——交给麦格教授之后，她叫我来找你——不然还能是什么——”斯内普竟然缓缓点点头，却在心底带着些茫然……他想要的答案，似乎不是这个……或者说……他想问的问题也不是这个。他想问：你怎么样了？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累？为什么我感受到你周身的魔力波动不对劲？但是他问不出口，或许只是习惯了用冰冷的态度面对一切，不需要知道自己的意愿，只需要按照别人说的去做——管那些做什么，从那个众人狂欢的晚上开始，他失去了一种，叫做灵魂的东西。但是今天，他发现，那个灵魂，好像不知不觉间回来了。就在，就在……他们每一次共同制作的药剂中……他的灵魂，回来了。

    他搓搓指尖，看着自己从长袖子里伸出的，常年没有血色如枯木一般的手，指尖，绽放着每一种药剂的味道，也是能治愈他灵魂最深处的东西，光阴流转，从前那学生时代对魔药学的热爱，最终化作一个坩埚，一只搅拌棒，和指尖的草药香——此刻的他，以为只是这样而已。可是他忘记了，他正在爱着的不是诞生于他一人之手的精密药剂，是他与突然闯进他生命的薰衣草共同缔造的，属于他们的药剂。

    他的心，仿佛被紫色的薰衣草气息捆绑，微微转过头，看着在熟练整理材料的少女，她的头发还是没干透，一撮潮湿的头发无力地搭在脸侧，也遮不住她一丝不苟的神情，光从她身侧的窗户射进来，温柔地披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她正用黑色的魔杖对着每一个器具用着“清洁一新”。将每一个药材都归类，魔杖点着玻璃罐子们，让它们挨个驯服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明明就是平平无奇的脸，却会让他想多看一眼——这该死的巨怪什么时候……就这么长大了。徒弟被带久了就会像师父，盖拉敏锐察觉到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她只是没回过头说破他而已。一向桀骜的她，会在这种时候，希望用这种愚蠢的方式被他注意到，让他多看几眼……想到这里，真想自嘲地笑笑，说：真蠢啊。

    第一次，苦涩与草木香像是两股丝线，在空中交织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