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香寒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忙带了外面的春晓去了。
此时天色已暗,她这里倒是静悄悄的,听着香寒说,外面的守卫很多,穿盔带甲的像是在护卫她们。
远远的能看到外面恍如白昼的,像是有很多火把在照着亮。
偶尔的还能听到兵士整齐跑步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其实她是不陌生,上一世兵临城下的时候,整个京城比这个乱的多,也吓人的多。
她倒是不想那些小丫鬟似的那么怕。
她坐在房内看着蜡烛的灯花出了会儿神。
最后她想起什么,忙走到盛放贵重物品的小柜前,打开柜子取了几张银票,随后又想起什么,她从返回去,从自己的珠宝里找了一串润润的玉石佛珠。
毕竟是求人办事,总不好空嘴白牙的。
而且上一世陆言也不是干干净净的,那些求他办事的人哪一个不是要脱一层皮。
此时她又垫垫那些东西的分量,毕竟是头一次做这个,面皮还是薄一些,不好直接把东西塞给他,她找了个小锦袋,把东西小心的都放在那个锦袋内。
这么过了一会儿,等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时,她手心紧张的都浸出了汗。
她深呼吸几下,待人进来后,她才从榻上慢慢的起身,脸上带着不紧不慢的笑。
陆言还是那副打扮,通体的深色衣服。
她已经很久没同他直接说过什么了,隔了那么久说的竟然是这样的话,她心里也是忐忑。
陆言倒还是那个样子,进到房内口观鼻,鼻观心的躬身站着呢。
苏婵轻轻笑着说道:“陆总管不必客气。“
随后扭头对香寒吩咐了一声,很快的香寒搬了椅子过来。
陆言却没有坐,而是继续躬身说道:“王妃,半夜的叫奴才过来,是有事儿吩咐吗?”
苏婵这才说:“陆总管,如今王爷一定很忙,我不好拿我娘家的事去烦他,只是我很担心我爹娘哥哥在京内的情况,如今王爷起事儿,只怕消息很快便会传到京内,还有我外婆吕家,也不知道会如何,麻烦陆总管多帮我打听打听,若是吕家苏家遇到什么难事,也烦请陆总管照拂一二。”
陆总管淡淡回道:“王妃客气了,王妃吩咐,奴才一定尽力,天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奴才先行告退。”
他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苏婵倒是没有意外,她也便回道:“没什么了,你去吧。”
倒是等他转身走的时候,苏婵忙拿了那个小包递给一边的春晓,她所有丫鬟里,最机灵的便属这个春晓了,她只使了个眼色,那春晓立刻拿着小包追了出去。
等人走后,香寒也想起留在京城的苏府了,而且不光是苏老爷苏夫人,她是苏家的家生子,她父母可都是在苏府伺候的。
这么一想香寒也为自己的父母担忧起来,在那忍不住的说道:“王妃,难道……”
苏婵叹了口气的:“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去拜托还在贺北的陆言,便是病急乱投医了,现在只能求着京城内的萧璟之能够网开一面,不要迁怒到他们苏家!!
此时天色早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她以为没有用膳,香寒虽然心里担忧,可还是又去膳房传了一次膳,没多会儿进来了一些丫鬟,摆了几个碟子碗筷,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可苏婵还是用了一些。
只是夜太深了,她再躺下的时候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而且这个时候不光是她,整个贺北又更多的人家在夜不能眠,便是齐王那里也是还未歇息呢。
陆言等从王妃房内出来后,径直去了军营,此时齐王正在军营处处理公务。
军营内灯火通明,夜里起风了,风吹的旌旗沙沙作响。
待陆言进到议事厅的时候,里面正有一群穿着盔甲的人神色严峻的从里面走出来。
进到里面,还有在里面正在同齐王说着什么,他不敢误了齐王的大事,便在一旁候了片刻,等那人走后,他才走过去。
齐王正的低头看着地图,见陆言过来他也未抬头,只缓缓问道:“她说了什么?”
陆言一五一十的把王妃说的话都回禀了,还把小丫鬟塞给自己的小包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齐王的几案上。
齐王表情平缓的听着,在看到陆言拿出来的东西后,他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下,可很快的他恢复了表情。
经过早先的部署,如今贺北已经收入他掌中。
现在听了陆言的回禀,他也没觉着意外,当日苏婵让吕家的去寻陆言的弟弟,不就是为了日后能用上陆言。
陆言小心的看了一眼座上的齐王,“王爷,您让属下截下苏老爷苏夫人的事儿,要不要过几日告诉王妃?”
前些日子他已经得了齐王的令,让他想办法保住京内的苏府。
这事儿他还是派的他弟弟去做的。
用吕家老夫人过寿诞为借口,请着苏府的人过去祝寿。
差不多前后脚的,苏婵才随着齐王出京,那边苏府的人也都从京城出来,去吕府祝寿了,苏家二老还好,唯独苏寒洲因为在禁军当差,不知道为何,走到半路的时候,又被人召回了禁军。
最后他只能带人在半路截下苏家二老,唯独漏了那位天下武功第一的苏寒洲。
当时他便知道自己这个差事没做好,在谢家庄回禀王爷的时候,王爷虽未说什么,可他心里明白,苏寒洲若是有个好歹,王爷便不好对王妃交代了。
虽然王爷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可他心里明白。
王爷对王妃很不一般。
自从苏王妃嫁过来以后,王爷时常带着王妃游山玩水,便是在贺北这样的偏僻风沙大的地方,都几次带着她出去游玩,在以往这事是绝对没有过的。
更别提因为苏王妃一个人,整个王府都被重新装饰过,王爷以前是不喜欢房内摆太多东西的,哪怕是个插屏都会觉着多余。
可如今为了让王妃住的舒服点,那房内应有尽有,别说插屏了,便连嵌贝流光阁帘都有。
如今王妃会悄悄找他的事我,王爷也早有准备。
陆言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王爷了。
他如此珍重王妃,可在此事上却又执拗古怪的厉害,如同打哑谜一般,那位苏王妃也是个糊涂的,竟然会想着找他做事!!
齐王沉默了片刻才回道:“等有苏寒洲的消息,再一起说吧。”
陆言明白这是王爷怕苏婵那里大喜之后又要大悲,不如一起说了,两相抵消还好一些。
陆言也不敢多言,知道这是王爷料事如神,可若是王爷没料到此事儿,只怕……
陆言也不敢多想,待回完话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等议事厅静下来后,一直低头看着地图的齐王,终于从图上抬起视线,他手中拿着一个不怎么美观的如意扣,那如意扣该收的地方没收,该起的地方没起。
他能给她的都会给她,只是时事所逼,做不到事事如意。
而且……他默默想着,目光也变得幽冷起来。
从她来到自己身边的第一天起,他便觉着她眼里有些什么,她会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会小心翼翼讨好他,甚至连他身边的人,连陆言的胞弟她都要管一管,还把颜青云举荐到他身边。
她若只是深闺内的普通女子他不会看重她,不会觉着她样样都好,可他觉着她好后,又时常会想,她为什么不是喜欢女工喜欢妆扮的普通女子。
如今她真如他所猜的那样,偷偷叫去了陆言。
自己对她说过的话,她答应过的,她果然还是并未往心里去。
他再不想这些,把如意扣随手放在一边,此时天光渐渐放亮,漫长的一夜已经过去。
贺北初秋的天气风已经很大了。
齐王从座位上站起来,外面的军队早已经整装待发。
而在王府内一夜未眠的苏婵,此时才刚刚入睡,她困到了极点也累到了极点。
眼皮重重的,只是睡的还是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很多的血,一会儿又好像摸到了她哥哥冰凉的身体,还有她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心里凉凉的,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是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男人陌生冷酷,在远远的楼阁上。
在他的金銮宝殿内。
而她正在俯身做事,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擦拭着地面。
地面很硬,她跪的膝盖都在疼,那些穿着宫装的女子们一群群的从她面前过去,她听到有人在队列中轻笑,“那不是苏家的女儿苏婵嘛?怎么会在这里……”
出声的人是新选进宫的闺秀,那些女子姿容艳丽,带着阵阵香气。
群佩叮铛间,她没有抬头,她麻木的跪在冰凉的地面上,使劲的擦着地上的污迹……
一幕幕,一件件,记忆不断的被勾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婵慢慢的睁开眼睛,她眨了眨眼睛,扭头望了一眼房内的布置。
天冷了,暖阁内铺上了金丝锦织珊瑚毯,不远的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摆着青白玉镂空螭纹杯。
苏婵心里稍安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指,出了会儿神。
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了,本以为自己会淡忘的那些,此时一一被唤醒,她以为她没见过他,便不会那么在意恨他。
可前世的种种回忆起来后,她才发现,原来在她心里,她一直都是怨着他的。
她只是没办法才装着大度,觉着她不用去恨他,她可以做他的妻子,让他带着他们苏家好好的过日子。
自昨夜起,她的手指便总是凉凉的,人更是睡不醒一样,头晕晕沉沉的。
她试着从床上起了来,只是身体沉沉的,像是着了凉受了风似的。
她这里一起身,外面的香寒等人听见了动静,忙都走了进来。
只是再进来后,香寒一看到王妃的脸,便惊了一下,紧张的说道:“王妃,您怎么了?”
说完香寒赶紧伸手探了探王妃的额头,都烫手了。
香寒气的便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在那眼圈红红的说道:“王妃,您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喊奴婢呢?!”
以往王妃休息,房内都是有执夜的丫鬟的,只是那些丫鬟都是在外面伺候。
王妃不说她们也不会知道里面的情况。
苏婵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觉着身上沉沉的,便连起身都不容易。
香寒在那早已经开始吩咐小丫鬟们去了,“你们快去把卢大夫请来,对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王爷……”
床上躺着的苏婵赶紧出声:“别!”
她支撑着身体,半坐在床上的说道:“我生病的事儿你们都不要传出去,便是熬药也都说是用来调养身体的,王爷有大事要做,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分心,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下面的小丫鬟哪里敢忤逆王妃的话,忙都点头应着。
倒是香寒一面扶着她躺下,一面担忧的说道:“王妃您怎么一夜之间成了这样……”
她想了想,含着眼泪的说:“不管怎么样王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苏婵也不想这样的,她还以为自己早做好了准备,很多事情也都看开了。
当年在宫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也都熬了过去。
没想到现在新仇旧恨都被勾了起来,她就跟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似的。
可是没关系了,想开那一层,她反倒不再纠结了。
她浅笑了下,“我晓得了,只是昨夜有些烦心,等卢大夫过来喝些汤药发发汗便会好。”
正说着话呢,卢大夫带着徒弟拿着药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等看到苏婵的脸色,卢大夫表情便不大好,等号完脉后,卢大夫当下也未说什么,便往暖阁外走去。
香寒担忧的厉害,赶紧追了出去,悄声问道:“卢大夫您怎么了,怎么不说说王妃的症状?”
卢大夫捻着胡须的说道:“老夫早在之前便说过,王妃的病情最不能来贺北,这里天气干燥,风大,王妃身体禁不住的……哎,如今王妃也是急火攻心,又赶上这个季节,此时倒还好,若是到了冬天只怕……”
这话说的香寒脸都白了,眼泪更是滚珠似的直往下掉:“可您是大夫,怎么也要想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家王妃就这样不好了,而且昨个夜里我家王妃还能走能动的,如今这样应该是急病,您给开个方子,只要喝了发发汗不就好了嘛?”
这次卢大夫还未说话,卢大夫带的那个大徒弟恼了,直截了当说道:“我们治病救人是应该的,只是我们也不是神仙,我师父为了王妃的病也是想了很多办法,若不是师父应下了吕家吕烟柳,你以为我师父七十多岁的人干什么长途跋涉的跑到这里,还不是为了你家王妃……如今这样,我师父比你还要急呢,可这病来如山倒,哪里像你说的那样容易,一碗下去便能好,便是真开出那样的药,依你家王妃的身体,只怕也禁不住……”
话还没说完,卢大夫已经拦下他徒儿的话,赶紧作揖道:“我徒弟脾气爆,姑娘别忘心里去,王妃的病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好好照顾着王妃,她这病最怕大喜大悲,一定要小心了,什么都要随着她的心情,吃的也要清淡些。”
香寒忙把眼泪擦了擦,把卢大夫叮嘱的一一记下,又让身边的春晓跟着卢大夫去抓药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