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掘水淹关
鲜血染红了大地,秃鹰在天上盘旋不去。
上万士兵忍着腹中的翻腾,快速地将一具具尸体搬走,然后集中焚烧。
战场就是一台人命收割机,无情而冷血。
关东诸侯三十万联军猛攻汜水关,半月不下,反而伤亡惨重。山阳太守袁遗、徐州刺史陶谦、南阳太守袁术、等几路诸侯纷纷建议暂时退兵十里,再议破城之策。
袁绍无奈,只得退兵十里下寨,召集各路诸侯商议破城之策。
中军大帐。
各路诸侯已经商议了好几天,也没有商议出什么破关之计。
曹操坐在左侧中间地位置,暗中打量各路诸侯,眼看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就向坐在对面地好友,济北相鲍信使了个眼色。
鲍信会意,清了清嗓子开声道:“吾有一计,可破关隘。”
袁绍当时就精神一振,欣然道:“鲍大人有何妙策,且试言之。”
鲍信道:“眼下冬雪融化,河道水位上涨,何不掘开汜水,截流灌城。”
众诸侯刹时脸色一动,面露意动。
“不可!”
袁绍刚想拍案叫好,却听一把急呼响起。
众诸侯连忙望去,出声的却是徐州刺史陶谦。
就听陶谦道:“此计有干天和,万万不可。若掘开汜水灌城,则汜水关方圆百之内必成泽国一片,届时周边数十万百姓必遭灭顶之灾,望盟主三思。”
袁绍皱了皱眉头,到是不好说什么了。
要是直接赞同此计,怕是会落个不仁不义的名声。
袁术却不以为然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打破汜水关,诛了国贼董卓,死几个百姓又算得了什么,孰轻孰重,世人皆知,陶大人未免太迂腐了吧!”
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乔瑁、陈留太守张邈等人连忙附议。
曹操、孙坚等少数几路诸侯则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怪异地看了袁术几眼。
袁绍也忍不住掠了袁术一眼,暗忖公路真是鲁莽,这种话怎能说得出口。就算大家都有这种想法,但却不宜说出口,不然肯定会背上个不体恤百姓的骂名。
不过,既然有人赞同,那就好办了。
袁绍当即拍案道:“既然诸公都有此意,那就掘汜水灌城。”
各路诸侯群情振奋,纷纷摩拳擦掌。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门阀士族出身的诸侯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官爵和前途,根本就没有人去关心草头百姓的死活。
只要能打破汜水关,死几个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让百姓去死,总比让自己手下的士兵送死的好。
唯有陶谦目露黯然,自责不已,第一次对各路诸侯失望透顶。
汜水关。
军营里到处都是伤兵,哀声不绝。
关东联军伤亡惨重,西凉军同样伤亡不小。
粗略统计了下,伤亡已接近两万,这绝不是个小数字。
有坚城之利,尚且伤亡如此之重,可见关东军的攻势有多猛烈。
关东叛军虽然暂时退兵,西凉诸将却丝毫不敢放松,一边抓紧时间修缮城防,一边以八百里加急飞报洛阳,俱言关东军攻势猛烈,汜水关怕难以久守。
罗征也不再在军营里养伤了,前往中军大帐参加军议。
中军大帐。
数十员西凉将校皆神色肃穆,再也不敢小视关东军是土鸡瓦狗。
攻城半月,所有人都深刻地意识到,关东军非是黄巾贼那样的乌合之众。
就算多是新兵,武器装备也是参差不齐,但却非黄巾贼可比。
胡轸居于主位,面带愁容道:“关东军攻势猛烈,如之奈何?”
众将皆默不作声,除了死守,哪里还有什么好办法。
从关东日夜不停地轮番猛攻汜水关来,显然不是在试探,而是要一举破关。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高兴不起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所有人都不敢说出来。
就就是引军退走,撤到虎牢关再作打算。
毕竟虎牢关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是洛阳的门户,城高池厚。如果集中兵力,再依仗虎牢关之险,就可以死死扼住关东叛军东进地咽喉。
只是,弃守汜水关,不到生死一发的时刻,没有人敢提出来。
不战而退,那可是死罪。
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就算是胡轸也不行。
西凉众将虽然都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
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胡轸有些烦躁,只好结束了这次没有结果的军议。
一连三天,关东联军都毫无动静。
西凉诸将松口气的同时,又暗暗疑惑,搞不明白关东军在搞什么。
罗征却暗暗警惕起来,从关东军前些天猛攻汜水关来看,显然是要一举破关,并不是试探或作作样子,如今却偃旗息鼓,实在透着蹊跷。
事为反常必为妖,否解释不通关东军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罗征有些不放心,征得胡轸首肯,亲自出城察看敌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心里的不安却是更甚,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天黑之后,罗征又带了数十骑兵出城打探,竟然发现关东联军的大营在悄悄转移,全部转移到了地势较高之处,而且分散各处,不再是扎成一堆。
“关东军这是在搞什么?”
罗征有些不解,随即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关东军怕是要水淹汜水关。”
罗征惊的寒光都竖了起来,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招呼一声,飞马往回奔。
胡轸刚刚交完公粮,正准备休息,忽有亲兵来报,罗征求见,就有些不爽。
大半夜的还来扰人清梦,这小子可有些不识好胆。
若只是些鸡毛蒜皮地小事,回头定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胡轸转了几个念头,吩咐亲兵将罗征带进来,就起身来到了偏厅。
“将军,大事不好。”
罗征进了偏厅,就疾声道:“关东军怕是要掘开汜水河堤淹关。”
“什么?”
胡轸大吃一惊,差点没给惊的跳起来,厉声道:“此话当真,可别祸乱军心。”
罗征急道:“八九不离十,方才末将出城打探,发现关东叛军大营正在趁夜往地高之处转移,而且很分散,才猛地想到了这个可能。将军试想,如果不是要掘开汜水淹关,关东叛军为什么要将大营分散开来转移到高处。”
胡轸也不是笨蛋,闻言立刻就信了八九分,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罗征见他还在发愣,忙道:“将军,唯今之计,只有下令大军尽快撤出汜水关,能撤出多少是多少,再晚就来不及了哇,请将军早做决断。”
胡轸机灵灵打了个寒颤,猛地回过神来,只是还有些犹豫不决,凝声道:“这么大地事可不能开玩笑,万一关东军没有掘水淹关,我军弃关而逃,定然死罪难逃。”
罗征急道:“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不会有错。”
胡轸犹豫再三,若此事为真,不但汜水关会失守,怕是自己小命也堪忧。若只大军撤出汜水关,而关东叛军并没有掘水淹关,还有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当下再不犹豫,立刻谴亲兵召集诸将中军大帐议事。
很快,校尉以上的将校全部齐集中军大帐。
军议进行的很短,还不到二十个呼息就结束了。
所有统兵将领听到胡轸的命令,都有些惑然不解。而当听了罗征的解释后,一个个立刻惊的胆毛直竖,哪里还敢迟疑,立刻飞奔回营,召集大军。
很快,汜水关就沸腾了起来,乱的不可开交。
士兵们从睡梦中被叫醒,穿好衣甲,在军官地喝斥下迅速集结列阵。
胡轸和一众部将率领两万骑兵当先出城,也不敢举火把,摸黑往虎牢关方向疾奔。
然而,数万大军出城,还要摸黑偷偷摸摸的,实在快不起来。
前队已经奔出了十里,而后队才刚刚出城。
罗征运气还算不错,因为发现关东军的阴谋有功,被胡轸召到了身边。
正行间,就听一声巨响,夜空下响起了轰隆声,似万马奔腾,地面都震了起来。
“不好,关东叛军当真掘了河堤。”
胡轸大惊失色,来不及细想,一拔马头,就冲下官道,往道旁的山上奔去。
身后的诸将和骑兵也心惊胆颤,择高地而避。
轰隆声越来越响,直似山崩地陷,惊的所有人心里都狂跳个不停。
罗征则暗自抹了把冷汗,幸好发现的早,不然这次可真是死定了。
山上难行,无路可走。
将领和骑兵们立刻下马,点起火把,拉着战马往山上冲。
大军乱成一团,有骑兵甚至连战马也不要了,丢掉武器亡命狂奔。
罗征哀叹一声,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算能侥幸逃过一劫,能不能顺利回到虎牢关,还是两难。
若是大军还在,自然没有问题。
可眼下这个情况,军心已散,人心惶惶,根本就控制不住。
唯今之计,也只能等天亮之后,再从长计议了。
宁静的夜空被击碎,轰隆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士兵们的尖叫声和战马的长嘶声。
汜水关已经沸腾了起来,士兵们乱成一团,如无头苍蝇般奔走,彻底炸了锅,争相奔走下不停地有士兵被挤倒在地,随后被无数只大脚踩死。
很快,奔涌而下的巨浪打来,扑击在了汜水关坚固的城墙上。
此起彼伏地惨叫声中,汜水关彻底变成了一片汪洋,不复宁静。
被洪水冲倒的士兵和战马在大浪中拼命挣扎,发出无力地惨嚎,随即被迎面而下的巨石或断木砸成了肉泥,此时此刻,生命是如此脆弱。
在天灾面前,人力根本无从反抗,只能等待死亡。
一夜过去,天很快亮了。
洪水已经退去,然而汜水关方圆数十里之内,却成了一片泽国。
村庄变成了废墟,随处可见残缺不全地尸体。
关东联军早已经转移到了地高之处,未损一兵一卒。只是方圆数十里之地全都变成了一片泽国,虽然淹掉了数万西凉大军,却也无法出兵追击。
汜水关以西十多里外的半山腰上,胡轸和一众将校望着山下,目光一片呆滞。
有人暗自抹着冷汗,心中直叫侥幸,若非昨夜逃了出来,此刻就算没有尸冷,怕也再难逃离汜水关,想到没来得及逃出来的数万大军,心中就不由一阵悲凉。
胡轸想的则是,回去之后该如何向主公交待。
罗征见胡轸还在发呆,立刻进言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末将以为当速速收拢走散的兵卒,尽快离开此地,赶到虎牢关方为上策。”
胡轸猛地回过神来,连声道:“此言甚是,此地实不宜久留。”
郭汜瞥了一眼罗征,眼里有异色掠过,暗忖这小子到是颇有些头脑,竟能察觉关东叛军的计谋,到是要找个机会拉拢一下,为自己所用。
两万骑兵因为出来的早,虽有小部分走散,但依旧有一万八千之众。
等到败兵收拢,已经是中午时分。
胡轸顾不上腹中空空,当即带着一万八千骑兵,径投虎牢关去了。
关东联军被泽国所阻,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凉军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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