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局,分明!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此起彼伏,一队队西凉骑兵高举着董字旗在战场上肆意驰骋。
吕布跟在李肃身后,越走越是凝重。
越往前走,围着的西凉兵越来越多,身上的甲胄越来越残破,散发的气息也越来越惨烈,而强大,
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如同进了狼窝一般,
在这种毫不遮掩的恶意窥伺下,
吕布身为武者的警觉,不由自主地提升到极致,
这就是他们的对手吗?
不知不觉间,这一仗输的莫名其妙的吕布,心中的不甘消散了不少,
因为,面对这样的对手,
即便骄傲如吕布,
也不得不承认,
并州军中,能与之媲美的怕是只有高顺的陷阵营了,
而其他并州精锐,就算是没有强行军的疲惫,状态完好之下,面对这等强军,
也是必败无疑!
输给这样的对手,吕布确实无话可说。
但是,
在得出这样的结论后,
吕布心中的怒火不仅没有消散,
反而越发高涨!
就算面对这等强敌,
他们也不是毫无希望,
西凉兵悍不畏死,可并州儿郎又何曾怕过?
这一战,
他们一直有赢的机会,
他们原本已经赢了的
血丝充盈眼眶,内息翻涌难平,火红战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全然不顾周围西凉将士的戒备,脑海中不断闪过一幕幕场景,
异族入侵时,跟在身后半步都不曾退却的并州精锐,
弓马娴熟的身影在狂风暴雨中跌下马来,
无力挥刀的疲惫之躯用血肉挡住了刀锋,
溃败之后如牛羊一般被西凉兵驱赶屠杀,
一道道死去的身影,在吕布颅海留下一声声绝望的怒吼,
丁原!
丁原!!
丁原!!!!!!!!!
你该死啊!
你知不知道,
我并州儿郎,好冤!
好怨!
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若是技不如人,
吕布自然毫无怨言,
战场上从没有只许我杀人,不许人杀我的道理,
好儿郎马革裹尸,是无上光荣,
西凉人死得,并州儿郎自然也死得。
可这一战,
吕布败的不甘,并州儿郎死的有怨。
风雨兼程数百里,他们的衣袍尚未干,他们的疲惫尚未散,
就拖着无力的身躯,去放马血战,
即便如此,他们也毫无怨言,
无力挥刀,便用血肉之躯挡住了西凉人的刀锋,
挡在丁原身前。
这一战,我并州儿郎无愧于你丁原,
无愧于大义,
而丁原,
你,却负了我并州儿郎。
我并州儿郎死战不退,
你口中的国贼一马当先,
而你,
怎么能,
怎么敢!
抱着你的大义,仓皇逃窜!
这就是你口中的大义吗?
血红的双眼中,苍老的身影被随意扔在地上,宛如待宰的牛羊,而刀,就握在国贼的手上,
见此,吕布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快意,眸中冷光肆虐,
丁原,你可曾想到今天,
如今死到临头,
让你口中的大义苍生,
来救你啊!
魁伟雄壮的身影立于中央,一旁是被其随意弃置地上的老者。周围层层环绕的西凉兵,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伐之气,使得董卓的声音也沾染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咱们之前也未曾见过面,咱就好奇,是咱之前刨了你丁原的祖坟,还是杀了你全家,让你一来就对咱喊打喊杀”
“逆国乱贼,人人得而诛之”
“咱的军师告诉咱,你不能杀,得要活的,要抓了你,迫降并州军来着,咱是个听劝的人,现在咱问你,降,还是不降”
“痴心妄想,吾乃大汉忠良,岂会与乱臣贼子为伍”
“咱听你说话,也像是读过两本书的,怎么就一口一个贼子,比咱的嘴还要臭”
“擅杀重臣,败坏朝纲,乱臣贼子,祸国殃民,老夫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
“看你这样子,也没打算降,正好,咱也不想放过你现在,劝也劝了,回头见了军师,咱也好有个交代倒不是怕他,就是他为了咱劳心劳力,咱总得给个解释不是”
“奉先!杀了咳咳这个乱臣贼子!”
地上的老人看见走过来的身影,双眼放光,激动地大喊出声,引动了伤势,连连咳嗽几声。
铮!铮!铮!
随着老人大喊出声,周边围着的飞熊士卒纷纷抽刀,刀锋指向披百花袍的身影,马蹄踢踏,人影攒动,要挡在董卓和这个陌生面孔中间,
“让他过来,咱要好好看看这位猛士,”随着董卓出声,西凉将士们的动作纷纷停住,但他们抽出来的长刀却未收回去,而是随着吕布脚步转动。
“是叫吕布没错吧,”等到吕布走到身前,看着高大威猛的身形,以及手中的方天画戟,和记忆中的人影对上之后,董卓赞了一声:“是个好汉子,死在你手下凉州儿郎,不算辱没了他们。”
吕布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大脸,没有回应董卓的赞赏,也没有回应丁原的催促。
见状,丁原比吕布身后的提防戒备的西凉众将还急,连声催促道:“奉先,诛杀国贼”
董卓没有理会一旁的吵闹,反而对眼前这位天下第一武夫饶有兴致:“咱刚才在战场上看到你了,确实无人能敌”
董卓这句话一出,周遭的西凉众将面上尽皆闪过不忿,却无一人开口反驳,只有丁原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奉先,动手啊!”
“你在并州军中所居何职?”
吕布并未回话,跟吕布有过交谈李肃向董卓拱手道:“属下之前听到有人喊他主簿”禀报完的李肃也是一阵迷茫,以他比华雄还李傕的脑子,显然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主簿,会这么能打,文官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主簿?”听到李肃回话的董卓,不禁失笑出声,向地上的身影看去,随意一脚踹在老人身上:“呵呵,咱今天能打赢这场仗,一半得益于麾下儿郎用命,一半还真多亏了你丁忠良啊”
丁原已经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而后又坚毅起来:“奉先,勿要顾惜老夫,为诛国贼而死,老夫死不足惜”
只是他苍老的双眼,已经分不清吕布的浑身怒火,究竟是为谁而燃。
见老人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董卓也不在意,而是看向吕布道:“李肃,告诉他,你立何功,居何职。”
李肃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从军以来,斩首二百三十七级,策勋八转,爵封公乘,现任飞熊军中军侯一职。”
喊完察觉到不对,又挠挠头憨笑道:“将军,忘了说,这一战俺又砍了六个”
这时,自见到董卓以来,不发一言的吕布突然说话了,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你就不怕某家杀了你。”
咔!咔!咔!
随着吕布话语落地,一阵甲胄摩擦声,数道人影冲到董卓身前,就连刚刚和吕布相谈甚欢的李肃也拔刀相对,刀锋环绕下,吕布高大的身影也显得单薄起来。
董卓挥散了面前的层层身影,凝视着吕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森森白牙,沉声道:“怕?”
而后大手一指李肃,“他可以为咱去死,”
砰!
李肃以刀柄猛砸自己胸口的甲胄,发出一声闷响,上前一步,大喊:“愿为将军赴死!”
董卓大手自身前划出一道圆弧:“他们也可以为咱去死,”
砰!
周边所有西凉将士以刀柄猛砸自己胸口的甲胄,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同时上前一步,嘶吼:
“愿为将军赴死!”
余音未散,董卓笑意加深,眼神嗜血而冰凉:“你问咱怕不怕,咱倒要问你,咱有什么好怕的?”
吕布一时哑口无言,看着眼前屠夫般的身影,带上了意味难明的神情,
这便是西凉军的将主吗?
见到董卓的第一眼,吕布还在心中皱眉,
不过区区八品武夫,
连某家一戟都接不住,
他凭什么能让这般虎狼之师争相赴死,
而现在,
董卓视生死如等闲的豪迈气概,以及对麾下将士推心置腹的信任,
让吕布有了些许明悟,
为了这样的人去死,
总是好过,为了丁原那种满口大义的废物去死。
便是丁原,也在这般震彻天地的嘶吼中,失神了片刻。
“现在,咱问你,愿不愿意来咱麾下?”董卓不等吕布回复,先抛出了橄榄枝,而后又补充一句:“对了,丑话说在前头,在咱的麾下当兵,是要死人的。”
“我并州儿郎从不畏死!”吕布下意识出声,“但也不会让人白白糟践。”
虽未正面给出回复,但吕布这句话,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对丁原的怨怼。
因为,比起眼前让西凉军争相赴死的董卓,丁原口中的凛然大义,实在让人提不起半点忠心。
回过神来的丁原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顿时高声阻止:“这儿是京都洛阳,大汉十二朝先帝在看着我们,四百年泱泱大汉在看着我们,为大汉计,为天下苍生计,你我父子死不足惜,奉先,速速诛杀国贼,以正天下大义,”
“速速诛杀——”
砰!
一巴掌带着破空声扇来,丁原当即被抽翻在地,几颗碎牙同苍老的身影一同滚了几圈,口中的慷慨陈词也戛然而止。
董卓眼里露出暴虐,口中吐出凶戾:
“张嘴天下,闭嘴苍生,大义大义,大你娘的义啊!”
“你们这些狗东西,动不动就拿大汉来压咱,拿天下苍生来压咱,让咱去成全你们的大局,”
“成全你娘啊!”
“咱是个好脾气的,你骂两句,也就骂了,咱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动气,”
声音陡然激愤高昂,血腥杀伐之气肆意张扬,
“可你知道不知道,为了你丁原口中的大义苍生,咱的军师现在生死未知,”
“今日一战,咱麾下的凉州儿郎,更是没了一半!”
“你们口口声声的大义苍生,这天下苍生里面,有过我凉州儿郎的位置吗?”
说到最后,已是自喉咙中发出的嘶吼,喷吐的是胸中的熊熊怒火,穿云裂石的吼声砸在老人身上,暴虐恣睢的身影猛地反身抽刀,
丁原强撑着翻了个身,双眼已看不清眼前面目可憎的国贼,听着耳边暴怒的声音,还是用漏风的嘴,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们不辨是非助纣为虐皆是死有余”
“辜”
噗!
刀光一闪而过,
苍老的头颅飞到赤兔身前,硕大的马蹄踩下,如西瓜般爆裂开来。
“本来为了大局,咱是不该杀他的,可就因为这老贼口中的大义,咱麾下的儿郎们,已经没了一半,”
“这口气,咱属实咽不下去!”
“咱确实不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咱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义苍生,可有咱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手下的兄弟们,”
董卓随手扔掉染血的长刀,拍拍双手,而后转身看着吕布:
“考虑的怎么样了,是要来咱麾下”
“还是要为了这老贼口中的大义去死?”
“某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跟在咱身边,看看咱是如何做的,要是发现咱骗了你,一刀砍了便是。”
红色的身影,沉默良久,终是松开了手中的方天画戟,而后单膝跪地,铠甲与掉落的兵刃同时触地,发出一声轰响,
红日高悬,自并州出来的鸩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九原吕布,拜见董将军!”
“好!好!”
洛阳的荒野上,刚结束不久的战场中,只余下董卓的肆意狂笑在不断回响,
不多时,刀剑相向的两支边军精锐,汇集成两列泾渭分明的长龙,一同拱卫着魁梧雄阔的身影,再次回到洛阳城下,
剧烈的马蹄震动,一片扬起的灰尘中,一眼望不到头的战马身影从远方奔驰而来,轰隆隆的马蹄践踏地面,站在城头上百官显贵,脚底甚至能感觉到那种震抖,
一道狮虎之声炸响城楼,衮衮诸公噤若寒蝉,
“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