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难路
言思又环起手臂，认真地、百分百安心地感受着恶魔的气息。
“小言思。”
“嗯？”
“嘿嘿，小言思。”
“嗯。”
“小言思、小言思！”
“……嗯。”
分别不算久，仅仅月余。可是这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竟让人毫不怀疑地认为别离时日苦多。
心意的传达其实并不复杂，只字片语如同千言万语，相拥一刻也似岁月恒常。
“萨麦尔……”
言思轻轻拍了拍恶魔的背。
“我在、我在！”
“……帕子，我还要拿给尤姐姐。”
已经磨蹭了好一会儿了，理智地想想，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耽误着时间。
“啊？”
“乌姐姐伤得很严重，还在等着呢。”
“哦……好。那我带你过去。”
萨麦尔抱起小人类，很快就到了营帐处。
在幕帘外，言思就隐约听得帐里有些动静。
由于担心两位女恶魔会吵架，她于是加快脚步，先萨麦尔一步进到帐里。
好巧不巧，就在她进门的那一刻，空气中响起了瓶器碎裂的声音。
床边的尤尼娜背对着自己，身形趔趄了一下，在床上躺着的乌帕拉被她挡住了。
最醒目的是，药瓶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碧色药膏在地上铺洒了一摊。
“好啊，你推我，药撒了，没得治了。”
“尤姐姐！”
言思赶紧跑上前去察看情况。
“怎么了？乌姐姐？尤姐姐？”
尤尼娜的不悦表现在脸上，满腔怨意地向小人类控诉道:
“思思、你一定都看见了！我好心好意要给她上药，可这个下等人不肯配合治疗，还打翻我这么名贵的药材，我看我是没法给她治了……”
“哼哼！你刚才……”
不该休止的争辩却戛然而止了。
乌帕拉的目光在看小人类的方向，但焦距不在她身上，眼神和表情有躲闪和心虚的迹象。
那必定是有原因的。
“真聒噪。”
萨麦尔的是语气平平的，但其间的威严和压迫如同与生俱来的一般，位高权重者大多如此。
当然，这样说话并不是用来震慑小人类的。
言思回身看了看款步走来的恶魔，又看了看突然冷静下来的两人，蹙起眉头。
萨麦尔将小人类拉向自己身边，拿过她手上还未递出的湿帕，扔还给了尤尼娜。
“好好治，尤尼娜，我很认可你的能力。”
尤尼娜礼貌性地扬了扬嘴角，这个笑容看起来充满虚伪。
“我也认可我的能力。”
浪费时间在这种刻意为之的闹剧上太愚蠢，萨麦尔伸手就要抱起小人类，准备离开。
但小人类挡下了他伸来的手臂。
“萨麦尔，我想等重新配一剂药膏、我给乌姐姐换上再走……”
这几天的伤药都是她给乌帕拉上的，口服的药汁也是她喂的，因为医师不待见她的病号。
“嗯。”
嘴上是这么回答的，可一等小人类转回身，萨麦尔就以一种冷到极点的眼神扫过二人。
任谁能看不出来恶魔是不乐意的？
尤尼娜当即摇头，如实道:
“思思可真好~但是不行呢，外敷的药材已经没了，要等补给送来才行。嗯，熬制的还剩了一点儿，也不多。”
小人类立马发问:
“那、补给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可不归我管啊，思思。你该让他带你去要补给品才对啊。”
尤尼娜挑眉看向萨麦尔。
言思也看向他，想要确认一下情况。
“是，我恰好要去处理这件事。走么，言思？”
走不走？她犹豫不决。
怎么有种大家好像都要支开她的感觉……
还是乌帕拉打破了这静默的氛围。
“小花瓶，你跟着萨麦尔少主吧……”
“花、瓶？”
萨麦尔漠然重复了一遍，面色不好，看向乌帕拉的眼神微微眯起。
直到小人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眼下的晦暗才有所缓和。
“那……萨麦尔，我们先离开吧……”
“嗯。”
……
魔族东部的气温并不冷，向南而去，才渐生凉意。
晨风清清，寒意料峭，恶魔缘着树冠上方低飞。
“萨麦尔，我们现在是要去处理补给的事吗？”
“嗯。冷不冷？再往南去要降温的。”
萨麦尔理了一下小人类被风吹得翻飞的发丝，压在手下，以免再被吹乱。
“不冷的。”
“龙族后方现在混乱得很，得趁他们在各族分散的兵力还没收回，集结别族、一同攻其虚弱。”
小人类身上发生的事情总是意料之外，突袭龙族的决定是连锁反应，大胆且危险。
原本外族是很难找到龙蛋藏匿点的，就算找到，那地也必是重兵把守。
他也没想到，小人类恰巧身在那处；四周居然没有兵卒；龙族当时又已经发令了半数精兵深入魔族内地。
天命来时，接得住就安然接下即可。
“魔族的后备资源耗得不少，目前要从矮人和精灵那边拿了。”
萨麦尔叹了口气，声音压得轻小了很多。
“你被龙抓走，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他们会在雪山附近埋伏……还好你没事。”
提起被龙抓走这件事，言思依旧心有余悸，恶魔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偶然事件、不是无差别的掳掠。
“但我保证，不管谁要抢你走、伤害你，我都会跟他纠缠到底，一定、一定会把你带回我身边的！”
“萨麦尔……龙、抓我、是目标明确要抓我的，他们想要把我活着带回龙谷。有一条个龙、认识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经历的事情活像一团乱麻，有些眉目，却又不成文章。以至于事到如今，她依旧没能梳理出一个主线来。
小人类将遇见龙族以来自己所闻所遇的事认真地说给恶魔听，也包括梵诺把她错认成伴侣这件事。
渡过一片沼泽后，气温骤降，洋洋洒洒的叙述听起来便脆生了几度。
“萨麦尔……龙族会不会、再来抓我……”
“别怕，我同你待在一起。”
恶魔答得很快，想要稳住小人类蔓延的忧心。
“我回来，就是要带你在身边的。先前不能让你去军中，是因为我担心麾下有异心之人。不过现在，军队已经肃清了。”
让有二心的下属瓦利去龙族“断后”，但其实是让他们“断命”罢了——失了龙蛋的龙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他手臂微微收紧，为怀里的人儿敛了敛衣衫。
“我要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当真正在意起彼此时，才会发觉相守其实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坚定选择的路上少有坦途。
言思心下疑虑不安，她也能感觉到，紧张的不止是她自己一个人。
但未来到来之前，又能怎样呢？
放眼前方的景色，低洼积水与泥淖遍地逐渐消失，旺盛的草花巨杉作为替代者生长得茁壮野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