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绑架
吃“早午饭”的时候，萨麦尔不像平日里那样乐呵呵地盯着小人类，而是一副目光游移、忧心忡忡的模样。
“萨麦尔，你不开心吗？”
面对言思的发问，萨麦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
“……言思，这里不安全，可能要生出祸端。”
他眉头紧蹙，又说:
“我今天晚上送你回魔族。”
言思本应该对他的这句话感到猝不及防，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潜意识里，她也觉得矮人族不甚太平。
“好。”她很平静地回答道。
如果不是遇上真难办的事情、萨麦尔有把握护自己周全的话，他应该不会让自己回去的。
言思越是乖顺，萨麦尔心里就越愧疚。
“抱歉，言思。我没办法，我不想送你走，可是我没办法了，我怕护不住你。”
他目光里的歉意让言思有些心疼，明明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
她握住萨麦尔的手，把自己的温度传达给他，也许能让他心情舒缓一些。
“我知道的，萨麦尔。你最希望我平安，这不是要说抱歉的事。我——”
话还没说完，萨麦尔一把将言思拉进怀里，脚尖一点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下一秒，整个旅舍就在一声巨响中化为一摊废墟。
恶魔抱着他的人类悬停在半空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太快，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言思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心脏跳得极快，甚至微微发疼，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如果不是萨麦尔在身边，她就死了。
“别怕，我在这儿。”
萨麦尔收紧手臂，轻声安抚小人类。他感觉到言思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知道她现在一定害怕得很。
扬起的尘埃落定，言思看见废墟周围的斑斑血迹，听见人们此起彼伏的哀嚎，不知不觉间她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别看。”
萨麦尔轻轻把言思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小人类呆滞又惊惶的神情扎疼了他的心脏。他翅膀一挥，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来矮人族有一场鸿门宴等着他，不赴宴，怕是走不了。
临近傍晚，二人停在了丛林中的一眼清泉处。这里离集市有些距离，草木繁茂，寂静幽僻，人迹罕至。
“小言思，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处理一些事。”
萨麦尔从空间里取出一件长袍给言思披上，又把自己的匕首留给了小人类，严肃地说:
“如果你遇到有危险我赶不过来的话，它能保护你。”
言思惴惴不安，她总感觉萨麦尔这一程凶险万分。
“不行。你把匕首留给我，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言思，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
她低着头不说话，手还紧紧拉着萨麦尔的袖口，无声地挽留。
萨麦尔捧起言思的脸，微微俯下身子与她目光相平，语气坚定又温柔道:
“相信我，好吗？”
言思抬眸又垂眸，最后点点头，缓缓松开了手。
萨麦尔转身后没有回头，他怕看见小人类依赖的眼神后，自己也变得不舍起来，到那时候就更难离开了。
只须臾，恶魔的身影就消失于天际。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冷风扫过林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昏鸦嘶鸣，寒泉泠泠。
逐渐降低的气温与被黑夜吞噬的视线让言思的心越发惶恐。她靠在一棵树下，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与外界隔绝。
不知过了几时，一颗萤火围绕在了言思身旁。两颗，第三颗，又来一颗……
一个微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言姐姐……是你吗？”
言思闻声猛地抬起头来，是西德！在这个陌生僻静的地方能出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这让她很是激动。
“是我。西德？”
一个身影从树上窜下来，小跑到言思身边，语气急切道:
“是我。言姐姐，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走。”
说罢，他伸手去拉起言思的手，扭身就要带她一起跑。
言思一脸茫然，虽然她对这个熊孩子并不防备，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西德，……你为什么在这儿？”
她扒开西德的手，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如果自己乱跑的话，萨麦尔感知到了的话肯定要担心的。
“我们路上说！”
他再次去拉言思的手，这次被却被躲开了。
“不行，先说清。”
她警觉起来——在矮人族，除了萨麦尔谁也不能信。一个总能知道自己行踪的人，即便是个小孩子，也万分可疑。
西德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言思拒绝得这么干脆。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语速极快道:
“我是矮人族和精灵族的混血。精灵能召唤萤火，循着合乐果的灵气，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
言思眉关紧锁，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西德的话是否可信。
他吸了口气，又火急火燎地说:“萨、萨麦尔他和别人在断崖边打起来了，他短时间内脱不了身的。母亲说你是无辜的，让我带你去见她，然后把你藏好。”
“萨麦尔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
“不知道。言姐姐，你快跟我去见母亲！”
言思踌躇不定，很多逻辑点她都没弄清楚:为什么西德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恰好给了自己合乐果？为什么那个老板娘要把她藏起来？西德的父母明明都是矮人，他怎么会是混血呢？难道他不是亲生的？
她后退了几步，总觉得西德哪里怪怪的，他知道的信息太多了。
“我不能乱跑，萨麦尔回来后会找不到我。”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把你藏起来才安全！”
“抱歉西德，我不能走。你——”
西德直接打断了言思的话，他把手伸向自己的挎包，说:
“……言姐姐，先别拒绝我。母亲说了，如果你不来的话，就把这个拿出来让你看看——”
言思紧盯着他的动作，想要知道他拿的什么东西。
猛然间，一簇烟雾朝她扑来，来不及躲避的小人类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前的一瞬间，她确定了西德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童真，他和那个老板娘一定隐瞒了很多事情。
在将要倒地的一瞬间，西德上前扶住了昏迷的言思，低头喃喃道:
“抱歉，我一定要这么做，我一定要救哥哥。”
他眼底晕着一片顽固的晦暗，也许确实掺杂了一丝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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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言思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窄的木箱子里，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体蜷缩，难以有所动作。
箱子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顶部有一个极小的圆孔，供气体流通让她不至于缺氧。
在看不见一丝光线的逼仄空间里，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惧胁迫她搁置下思考的能力。惶恐、焦虑、不安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得喘不过气，所有极端的可能性都在她的脑子里一一闪过，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她能活下去吗？
她要活下去！
人类的基因里就是刻着求生的欲望，没想过轻生的人就会执着于求生。
言思低下头用膝盖抿了抿眼角的泪珠，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现在不是该哭哭啼啼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活下去，要等萨麦尔来救她。
临危不乱才能打开局面。
稳定了些情绪后，她仔细观察了箱子，想要找到缝隙了解外边的情况，可是最终发现只有箱子顶端有一个绿豆大小的圆孔。
从小孔向外望，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又努力把耳朵贴近小孔，隐约听见几声虫鸣。
因而，言思判断自己应当是在树林之类的地方，现在是晚上。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绳子绑得极紧，勒得她手腕发痛，根本抽不出来。
匕首！萨麦尔把匕首留给她了！
言思暗暗欣喜。正准备拿出匕首时，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顿时心里一惊，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时间差不多了。西德，你回去等我。”
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声调很平静，情绪未知。
“母亲，你说过不会伤害言姐姐的。”
“是。”
“……哥哥和父亲他们究竟——”
“西德，你是个乖孩子，不要再问了。回去等我，你是如今一定要保护好的人。……厨房的柜子里，有你最喜欢吃的合乐果，回去看看吧。”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四周重新回归沉寂。
这是老板娘和西德的对话。西德的语气还是那样急急躁燥，而老板娘的语气却没什么波澜起伏。
言思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或者说他们一直在自己身边？她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发出大的声响，否则就可能被发现了。
这段对话言思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时间差不多了？什么哥哥和父亲？她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听清了——说了不会伤害她。但这话虚实难辨，她不大敢信，也不能放松警惕。
对于他们绑架自己的目的，言思目前只能想到一点——挟持自己来威胁萨麦尔。可是她也无法自圆其说，萨麦尔说过魔族与矮人族交好，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想着，她感觉到箱子被人拖拽着前行。
无计可施，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然后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