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我从哪里搞来一个妹妹?
“哥哥”
“哥哥！”
心脏突然发出一声沉重的鼓动。
高恒泉猛地睁开眼睛，一滴冷汗从他额上滑下。
天是血红色的，月球威压着大地上的一切，如此巨大，像是要坠毁在地面上。
有风，带着烧焦的气味。
黑色的森林望风倒伏，远处熊熊燃烧着的是巨大的城池。
盛大野蛮的入城仪式夹杂着号哭和惨叫，获胜者即将开始鬼哭无明的屠城。
高恒泉感觉一生的汗都流完了。
他就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的羊羔，睁眼看见了屠夫的刀。
他牙齿打颤，浑身僵硬，喉咙发出咕咕声。
那边的屠杀正在收割生命，但似乎所有的绝望都汇入了他的眼里。
他瞳孔颤抖，惊恐万状。
“哥哥。”
高恒泉艰难转身，发现原来是一个盛装古雅少女在叫他。
少女的小脸被天光染红，神色萧索。
她的容貌，令她在这末世的天空下显得格格不入。
只有把她放在珠光璀璨的宫殿，才稍显不违和。
而那座堂皇的宫殿，正在远处的烈焰中燃烧，即将化为白地。
高恒泉想问自己在哪里，可刚开口，他便感觉有人上了他的身，口舌被占领。
他说出了不由己的话。
声色也变得雄浑，但却陌生。
“妹妹，不要害怕，城破了不要紧，我就在这里”
少女缓缓走到高恒泉的面前，她从宽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她给高恒泉擦汗。
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哥哥，可是一切都完了，王师败了，城破了，会有兵来杀我们的。”
高恒泉说道：“不用害怕，妹妹，我回来，就是为了看到须臾城这最后一幕壮景。
“我要把这把火刻进我的脑海中，他日，这场漂亮的大火，也要烧在仇由的王都上。”
高恒泉一挥手，示意少女坐到他的身边。
“妹妹，饮茶。”
说罢，他真的坐在了凭空出现的石凳上，又从石桌取来一个茶杯，一饮而尽。
少女将娇弱的身子伏在高恒泉身边，她将她的头靠在高恒泉膝盖上。
她轻声道：“哥哥，会有兵来杀我们的，我害怕。”
高恒泉坚定地说道：“不怕，妹妹，你是檀国的公主，更是我檀王的妹妹，我在，那些兵不会把刀剑指向你，而是指向檀国所有的敌人。”
少女崇拜地仰视高恒泉的脸。
高恒泉展示的意气风发好像不仅能降服来犯之敌，更能感化少女的琉璃之心。
少女的桃花眼上泛起朦胧的雾，风吹动的发丝撩拨着这双眼睛。
红色的天光映在她的眼里，嫣然欲语。
“我相信你哥哥，天底下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妹妹一直，一直都这么认为。”
说罢，宽大盛装包裹的娇小身子，又往高恒泉身上靠了靠。
高恒泉无限深情地回望少女的脸，他伸手抚摸少女的秀美额头。
“无需怀疑你的哥哥，一分一毫也不要。
“因为我需要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家，消灭檀国的敌人需要时间，而我总要回家看看。
“你就是家的全部，明白吗。”
当高恒泉的大手触到少女额头的时候，她感到一丝触电的感觉。
那种感觉潜藏在她血液里很久了。
现在，如同蝎子蛰了她一下。
天光掩盖住了爬上她俏脸的嫣红，蝎子的毒开始扩散了。
少女道：“妹妹惶恐，妹妹不敢对哥哥有丝毫怀疑。”
高恒泉凝视着远处滔天的火光与浓烟，轻声道：“哥哥相信你。”
起初细不可闻的滴答声由几点扩大成片，无云的天空落起了细雨。
二人不自觉地仰头望天，这场雨就好像从天心一点往外扩散，最后又在他们眼里合为一点。
红色天空下，雨线也是红色的。
如同被杀者的血。
高恒泉望向远处的眼里闪过了许多。
有忧虑，有激愤，有失落，也有不解。
他就此独自笼罩在了这难以言说的情绪中。
但在少女看来，她的兄长是在一瞬间杀死了旧日的稚嫩，有了父亲的那种孤君气概。
那种面对大厦将倾而万事皆休的，孤君气概。
高恒泉的情绪，少女全感受到了，那么明白，那么清楚。
她看到了隔着她和兄长的那层障子。
她决心把那障子撕得粉碎！
少女突然起身紧紧抱住高恒泉，就像蝴蝶冲进了蛛网。
感受到高恒泉臂弯的回抱后，少女才呢喃道：“妹妹有话，一直不敢说。”
高恒泉的声音温柔似水，他道：“但说无妨。”
少女道：“我我想要和哥哥永远不分开！”
高恒泉凝视着少女的眼睛，良久说道：
“光复王都后，哥哥会为你抢来最好最俊最痴情的男儿，准备全天下人都羡慕的成山成海的嫁妆，举办最盛大最阔气的婚礼。
“从那以后你会成为天下流传的传说，哥哥会让你成为女子中最嫉恨、但听到你的名字时却又自惭形秽的女子，你说，好不好。”
高恒泉心疼地看着怀中少女默默流泪。
她抽泣，梨花带雨，拿着袖子擦眼泪，她知道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回答。
高恒泉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好吗。”
说罢，他想起了燃烧的城池，他想再看过去。
家国破灭的愤懑，臣民被屠戮的奇耻大辱，忽然化作一顶警世大钟，忽然在他脑中炸响。
那一瞬间高恒泉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正是那响亮的钟声震醒了令人沉溺的幻觉。
高恒泉怪叫着一把推开少女，少女惊呼一声跌坐在地。
她疑惑地看着高恒泉，带着幽怨。
高恒泉摇摇晃晃站起身，颤声说道：“你是谁，你你是人是鬼。”
少女呆呆地凝视高恒泉许久，仿佛要把高恒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清楚。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垂下了头，额前的散乱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高恒泉环顾四周，哆哆嗦嗦地说道：“这是哪里，你告诉我啊，你说话啊，这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你说啊！”
少女低头沉默不语，良久，她发出一丝细不可闻的蔑笑，紧接着，笑声逐渐失控，她如同一个疯子般狂笑起来。
那笑声带着癫狂，掺杂着委屈与心痛。
高恒泉大惊：“你你”
“哥哥。”
少女的声音陡变，变得如同沧桑嘶哑的巫婆，如同电子合成的那般。
“你瞧，城破了。”
“你你你你你你！”
“哥哥，”少女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半哭半笑的神情令人不安，“城破了，他们会来杀我们的，对吗。”
高恒泉踉踉跄跄倒退几步，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别过来！”
少女蔑笑道：“哥哥把一切都忘了，想不起来一切了？”
说罢，如同移形换影，少女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拖着残影冲到高恒泉面前，高恒泉怪叫一声，双手挡在脸前。
“你你饶了我吧，你”
高恒泉哀声乞求，透过手指缝，他发现少女正痴情地盯着他看，只不过一开口还是那个可怕的声音。
“你不是哥哥，不对你是，你的眉眼，你的鼻子，你的嘴，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却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女猛地伸手抓住高恒泉挡脸的手，以大到可怕的力量掰开，好仔细观察他的脸。
不管高恒泉吃痛惊呼，少女自言自语呢喃道：“只是把妹妹忘了而已”
“你快松手”
少女甩开高恒泉，高恒泉踉跄几步弯腰捂着痛手，等到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惊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血色的天空，红色的猩雨，连同那个少女在一瞬间消失了，有人撤换了舞台的背景。
高恒泉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香气袅袅、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角落里有一个大瓷烟炉在冒着轻烟，床桌椅凳一应俱全。
只是一切都覆盖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色滤镜，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哥哥哥哥！”门外突然跑进一个粉嫩嫩的女童，穿着喜气洋洋的衣裳，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高恒泉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怎么变小了。”
这个女童和之前的癫狂少女惊人地相像。
“想起来了吗，哥哥！”女童笑嘻嘻地拿着拨浪鼓对着高恒泉摇啊摇，摇得嘟嘟嘟嘟响。
“什什么？”
女童咧着可爱的笑，说道：“这是以前我和哥哥住的房间啊，哥哥忘啦，小时候只有和哥哥一起睡才睡得着，你看。”
女童不知从哪里抱来一筐古朴的玩具，说道：“这是以前哥哥带我玩的。”
高恒泉又惊又怕，连连摆手：“我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筐玩具砸在了地上，里面的玩具散落了一地。
女童哇地一声大哭，捂着眼睛跌跌撞撞跑出了门外。
“等等，这是哪里，让我出去！”
高恒泉冲前两步想叫回女童，不料刚迈出几步，他走进了另一个陌生的房间。
景象又变了，就像走马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