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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思君车马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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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只是湿冷。

    临近年尾,学校也要放假。谢南伊这次同李叔一起往家赶,她才真正明白,并非是一人出行才成孤独,只是心中的那人不在身边,何时也觉得遗失了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心中空落落的。

    自《桃花扇》出演以来,柳烟阁越发红火,月初被一世家老爷点中过年时去家中演出,这两日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哎,师弟,你和弟妹还有联系吗?”柳青练累了坐下来拿柳君诺打趣。

    听到这句问话,柳君诺顿了下来。他与谢南伊上次联系还是一个月前。

    “嗯”

    “这是怎么了?想她就去联系呀!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有什么用?这人啊,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千万不要因为害怕怯懦而错过了……”

    这几日的天空一直都是雾蒙蒙的,直到刚才才好似豁然晴朗起来。

    那样的年代,一切都慢悠悠的。思绪可以飘飞,心意相通时,好像泪滴也可以寄往远方。却是思君车马遥,天水各一方。

    “遥忆吾爱……”男子端坐书桌前,将思念化作信笺,放入陈旧的绿皮箱中,等待着远方的来信。一日,又一日。

    除夕日,偌大的四合院中,早早地挂起了红灯笼。大红的对联贴着,仆人们奔忙着准备年夜饭。

    一九二七年的春节,最是兴盛。

    谢北笙在日留学不能归家,一夜的团圆饭只有三人相对,颇显冷清。

    谢继林在昏黄的烛火下独自坐着,摩挲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温婉大方,微微笑着,是谢南伊的母亲。

    沈静舟去世也已十年了,他却从未放下。

    窗外的打更声在静谧的夜中敲响,雪已下了三厘米厚,依旧飘飘扬扬。

    除夕守岁日,守谁的岁呢?只是习俗未改,心有执念。

    谢文澈在谢南伊房中待着,同她讲着在学校中的见闻,说着自己近来看到的西方技术,向往着以后做飞行员,谢南伊在一旁静静听着,姐弟俩的关系很好。谢文澈虽比谢南伊小了四岁,却从小听话懂事,谢南伊总把他当哥哥一般看待。一直聊到亥时谢文澈才从谢南伊房中离去。

    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人,只剩一台电灯亮着。打开纳兰诗词,第一页便是那首《长相思》。

    寂寂深夜,唯有落雪声,将那心中的相思之情勾起。也道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谢南伊倚靠在床头正发着呆,突然听到窗边窸窸窣窣的声响。起初以为是小猫,但想起这大冷的天儿怎会有野猫在外面,顿时害怕起来。想着是小偷还是什么,悄悄踱步至窗边,掀开窗帘的一小角眯眼看,顿时一惊。一枝梅花探了进来,上面还覆了一层雪。手持梅花的,是那个看似清冷却小孩子气的男子。

    柳君诺在窗边蹲了一小时,成了个雪人,鼻尖也冻得通红。谢南伊一时呆住了,柳君诺也一动未动,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她。

    他曾说过,自己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因为眼睛会眯成一条缝。谢南伊此时却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笑颜了。那是浸透了一夜的风雪,载着满心的欢喜来见她的男子。

    直到眼角泛红时,谢南伊才反映过来。她总是这样呆呆的,柳君诺也总是耐心地等着。

    她把窗推开,柳君诺才从窗外跳了进来,像是无数个悄悄幽会的男女,却又天真的不过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谢南伊一时笨手笨脚地不知该如何做了,柳君诺就站在一旁笑着看她忙活来忙活去。

    最后两人坐在火盆边,她又去找了一条毛巾来。

    “你外面的衣服都湿了,先脱下来吧。”

    “好”

    又是一阵静默。

    谢南伊抓着毛巾的手一直搓着,柳君诺看着她一副紧张的模样,嘴角斜斜地向上挑起,笑着说道“遥忆,我头发湿了,后面够不到,你能帮我擦一下吗?”

    她正不知所措,听到这句话才赶忙走至柳君诺身后。

    “啊?哦~哦”

    柳君诺这时笑的更甚了,都笑出了声来。除了火盆里“哔哔咘咘”的声响,就只有那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雪夜中回荡。

    谢南伊第一次听到柳君诺笑的这般开心,惊觉讶异,却也立马抿着嘴笑起来。

    火光将柳君诺的脸映的微红,像是喝醉了一般。谢南伊却是害羞地也像发烧了,整个脸粉扑扑的。

    原来爱慕也让人发烧,燃烧的是熊熊的爱意。

    一头乌黑的短发,不像她的那般柔软,扎的人手麻麻的,她一时竟局促起来。

    柳君诺始终微微笑着,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暖,似是从此也有了依靠一般,让人心安。

    “成卿”

    “怎么了,遥忆?”

    “无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成卿”

    “我在”

    “成卿”

    “哎”

    ……

    两人孩子一样笑的将屋子也暖了。

    梳子轻轻地在发间划过,像琴音一般柔。

    “遥忆,以后我帮你描眉,好吗”

    谢南伊脑中浮现出那样的画面来,微笑着道“好”

    “成卿,你是怎么来的?”

    “我半月之前就来了,李老板你知道吗北平城的富商,请我们除夕夜来唱戏。”

    “似是听过,那你是唱完了?怎的在外面淋雪,也不怕着凉。”谢南伊嗔怪到。

    “《桃花扇》是开场戏,我都唱了几夜了,只你待在房中不知罢了。”柳君诺撒娇似地说着。

    “好吧,那你都来半月了,今夜才来看我。”谢南伊也故作生气地转过了身去。

    “我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嘛!”柳君诺一边说着一边把谢南伊拽到了身边。

    “好吧,原谅你这个笨蛋了。”

    两个人紧挨着,害羞的不敢说一句话,还是柳君诺开的口。

    “遥忆,我打算去上海了。”

    谢南伊一听这个消息,顿时激动地看向了身边的男子,殊不知柳君诺此时也正盯着自己,两人又离得那般近,眼神飘忽也无用,只好把头转过去。

    柳君诺此时不知哪儿来勇气,没有了往日的羞涩。他伸手轻轻地把谢南伊的头转了回来,两人的脸也不知是靠的火盆太近还是怎么,红的要烧起来。

    “遥忆,我越看越觉得你的瞳孔可以用乌灵若梦来形容。”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君诺用手轻轻的摸索着谢南伊的眉,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因为,你的眼里有个我啊!”

    “恭喜你!猜对了。”谢南伊也嘿嘿笑着,像是两个傻孩子。

    柳君诺看谢南伊笑开了花,他想,如若自己做一阵风便好了,为她除开云雾,吹来雨露,作为风骑士,守护这花的公主。

    从未如此渴望,但却无法抑制,坚定的话语不是一时冲动,是早已在心中搁置了许久的。

    “遥忆,我一定会娶你,你一定要嫁给我。”

    谢南伊一愣,没想到柳君诺在此时说出要娶她的话来,但思虑也不足一秒,就立刻答道“好,你敢娶我就敢嫁!”

    柳君诺此时一副坏人得逞的模样,痞痞的笑起来“你说的,别反悔!”

    谢南伊觉得这是一件无比郑重的事情,竟一脸严肃道“我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反悔!”

    柳君诺嘴角微微扬起“好,那我们说定了。”

    谢南伊笑着点点头,看着柳君诺发了呆。

    “成卿,我可以偷偷地亲你一下吗?”谢南伊说完这话就害羞地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对方的眼。

    柳君诺听到这话也呆住了,斜勾的嘴角将笑溢了满脸,他不是很白,甚至可以说是黝黑的皮肤,此时显现的是比任何时候都俊朗的男子气质。

    爱有时将人变得面目全非。腼腆的,也将主动勇敢起来,只为了心中珍宝。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勾起女子的下巴,一低头的距离,那颗红润润的樱桃便可被含入唇中。

    柳君诺看着紧闭着双眼的谢南伊,心中有一团火烧着。他觉得自己是一块冰,不配拥有这般美好,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爱一个人,又怎能忍着不宣之于口呢?他俯下身来,在女子眼睫上落下深深的一吻。

    谢南伊始终紧闭着双眼,感觉自己被抱上了床,被子也盖好了这才睁开眼来。

    “成卿,你要走了吗?”

    柳君诺此时也同谢南伊一般落寞,他知道,他与她之间隔着重重山海,他唯有不停地摆渡,奔跑,才可以到达山的那一边,海的那一角。

    柳君诺将被角又往里掖了掖,在床边坐下来。谢南伊抓着他的手,柳君诺握的更紧了一些。

    “我就在这里,遥忆,晚安!”

    柳君诺看着谢南伊闭上了双眼,花瓶里插着的那朵梅花开的正盛,不知可否不败?多么奢侈的愿望!人心呐!明知不可及,仍要想望。

    屋檐下的红灯笼高高挂着,雪停了,是漫天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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