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在柳文的请求下,最后那个场景还是定成了丞相。
之后几天没有了要紧的事,柳文就在这小镇上的屋檐上四处游荡,寻找关于魔物的痕迹。
按理说在月圆之夜能形成鬼镇的规模,这个小镇的鬼气应该异常浓厚才对,但柳文行动这么些天,也统共摸捉到三缕除了李永一外的魔物的气息。
太奇怪了,柳文想。
这么想着的他却没有什么动作和焦急的神态,或许是因为事情的一部分已经有了很大进展,或许是他对成功信心满满,或许他已经对结果有了相关猜测。
柳文坐在酒楼的屋檐上,俯瞰着这整个小镇的模样。这个酒楼是这个小镇里最高的建筑,是个攀爬休息的好场所。
“肯定能成功的。”柳文懒洋洋地嘀咕。
小镇绿水碧树,雪白色的住宅建筑鳞次栉比,各种商铺繁荣欢乐,码头工作繁忙空气清爽。柳文想,是个适宜久居的场所,难怪李永一会把蛰伏的地点选在这里。看着日头逐渐上升,他突然想找卢年七。
至于去找人家做什么,或许是看看戏词?或许是讨论接下来的事情、柳文想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的行动带着对方也可以;或许、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见他?那为什么相见?柳文皱眉想不明白。
合作伙伴确实需要时刻见面保持联系,以保证接下来的行动稳步进行,柳文用这样的话说服了自己,从那屋檐上站起身。
现在还是上午时间,年七应该是在家的。
“怎么样?那人出的价保准吗?”
刚走到卢家门口,柳文就从半开着的门缝里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隔着门板听人继续说话。他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太对劲。
在柳文可以隐藏气息的情况下,门里面的人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相信我,四叔。只要让年七牺牲一下自己,我们家就荣华富贵子孙不愁了,这是个多划算的买卖啊。”
“来逡,你四叔这次就信你一会。但年七那边他恐怕是不太会答应,灵根虽说我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没有,但说到底那也是年七身体上长出来的肉。”
听到这里,柳文站在门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哪天哪,怪不得李永一说卢年七的家庭情况不太好。这哪里是不太好啊,这是要人命啊。或许普通人不清楚,这个灵根在修道者身体里就贴在心房一角,要想取出灵根就需要在对方的心脏上揭层皮,真的会死人的!
做这种交易的人是什么恶心人的玩意儿,卢年七的这两个家人又是什么混蛋叉烧!
柳文气愤异常,对于这种强迫性的器官交易他每次见都会愤怒地想要处理掉几个人。尤其这个还是关于修道者,关于他的朋友和同伴卢年七。作为卢年七的家人,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自作主张丧尽天良的事!?来世是想当个畜生吗!
但不管他怎么想,柳文还是尽力克制住了想冲进去揍那两个混蛋一个个魂归西天的念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做的,先不说他还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卢年七一起讨论,还没问年七关于这件事的看法。而且连自己都这样误打误撞打听到了这样的混账事,以那两个人的鲁莽和年七的缜密性格,他断然是了解一些情况的,如果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过去干了一架没准还打草惊蛇。
这会儿他们还在谈论那个话题,作为卢年七的新朋友,他是肯定不能这时候进去的。柳文站在门口闷闷地叹出一口气,泄气离开。
可是离开了这里又要去哪呢,坐在不远处的小阁子里,柳文手上把玩着一个狗尾巴草,倦怠地想。他习惯于处理一件事就一件事处理到底,不牵扯额外的变故,现在虽然有其他魔物的迹象,他也能借此搜查,但柳文却完全不打算那么做。
因为他认为这没有什么意义,在他看来处理李永一这一个鬼怪的事情已经够他这段时间的思考和考量了,让他通过李永一这一个案例观察到的问题比上同时手忙脚乱处理三五个鬼怪的事情所能了解到的情况好多了。
总之,他在门派里本就不是什么智力派,虽然也不是什么脑子有问题的人,但对于一些推理相关的事情开始很苦恼,如果不全心全意、专心致志地思考,光顾着联系和联系,恐怕还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现在就是没事干啊。
但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烦恼的,因为前几天他就是在这个小镇上四处闲逛浏览,也没什么不对,偶尔还能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现在……
柳文看着前方漂亮的桃树树枝上的无数花朵含苞待放,漂亮可人。他想,想到了卢年七、不对,他是想把这些桃枝全弄断,被风吹着一晃一晃地那么惹人烦躁。嗯……好像这样想也不对?
他该怎么办……
……
不知不觉走到海边,柳文走下码头处的石阶,站在黄白色的沙滩上,看着不见深远的地平线,不知为何开始伤感起来。就算是身为修道者,他们所能化用这天地的能力还是太过渺小,面对着浩渺无际的大海,没有人不会产生畏惧怅然的感受——对于这天地来说,他们也不过是浮游。
师父曾经教导过他们,要时时刻刻对大自然保持敬畏之心,不要妄图僭越神圣;但同时也不要畏惧,他们处于这片天地之间,也无时无刻不处于,所以做事要有张有弛、万事过犹不及。
这些确确实实是他平时的行为准则。该打时就打,该杀时就杀,该放手时就放手。做事不忙乱,才能行事准确、不出纰漏。
对待鬼镇和李永一这件事上,他就是这么做的。就算是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要处理完了李永一事件,看起来很是游刃有余,但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更多的时间用来给自己调整心态,思考和推理。
虽然他常常因此自喜为能力强大,只是蓄力时间长些,毕竟让一个武力派的人处理这种推理问题也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有时候柳文甚至突发奇想着想要和卢年七炫耀一番,好在及时作罢,不然自己后来想起的时候会有多么羞愤他都不敢想。
有自己这身实力,还从当事人身上得到了那么多的信息,是个聪明人都该在三天内完事了,哪里用得上自己费时费力的这一大番功夫,虽然柳文也不知道聪明人会用什么办法。或许告诉卢年七的话对方就有办法?
柳文突发奇想了一通,然后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不能、也不该把卢年七牵扯到这一堆麻烦事上面。
“柳兄是在烦恼什么吗?”
柳文耳尖一抖,偏头看那一步步慢步走过来的年轻书生,对方的身体愈发虚化,但与人间的交际愈发深刻,能够显露形态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认为这是好事。对于李永一的问题,柳文点了点头,但也没有说具体原因。
李永一笑着眯了眯眼,说话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想,是关于年七吧。”
柳文瞬间抬头看来。
“他总是那么惹人喜爱,但家庭里的那些人又是那般的难以言说,虽然我来到这个小镇的时间也不长,但可以肯定年七小时候到现在可以说是受了很多很多苦。”
柳文点头,也忍不住说出了那件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吐槽的事情:“他的家人确实恶毒,怎么会有人想要挖自家人的灵根只为了家族的荣华富贵呢。”
“灵根?”
“啊,你应该还不知道,灵根就是修道人化用天地能力的媒介,它位于人们的心脏之上,要想挖去这个心脏估计都要破。总之,这是个要命的事。”
李永一的瞳孔蓦然骤缩,他不由得接下柳文的话:“所以,是会死?”
“自然,就算侥幸保住了心脏,卢家这边恐怕也没有相关可以进行医治失去灵根而逐渐废弃的身躯。”
李永一深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这世道总是对好人那么苛刻……”面色惨白的书生苦笑一声。
“李兄,”柳文抿唇,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又说:“你放心,如果年七有难,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他!”不仅仅是因为李永一,他本来就会这么做,毕竟卢年七是他的朋友。
是的,卢年七是他的朋友。
李永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喟叹道:“怪不得你之前如此烦躁的模样,如果换做我听到了那样的话,知道这种事情会导致的恶果,怕是连你这样的镇定都做不到。”
说完他又笑了:“原本想着过来安慰一下你,没想到却是被反向安抚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都没有发现,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一个面容俊美的男性正坐在一个宽大的石头上,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不断泛起波澜的大海。
他想,要涨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