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赵风把袋子里的包装盒一一拿出来。
虾饺。
冰糖雪梨汤。
红豆薏仁粥。
赵风一脸心如死灰，指着一桌子的吃的：“这……也……叫……夜……宵？”
“这怎么不算？”裴凛摊开手，示意了一下满桌精致的茶点，“你们平时那才不叫夜宵。”
赵风麻木地拆盒子：“那叫什么。”
“□□。”裴凛给下了定义。
赵风冷哼一声，显然十分不赞同。
有什么不好？”裴凛嘲笑道，“你看看你们平时这不健康的饮食习惯，等打完比赛我得给你们安排体检了，看看有几个三高。”
去年刚被查出高血脂的中年男人赵风立即臊眉耷眼起来。
秉持着老板的关爱不能拒绝的原则，队员们都多多少少吃了些。
star：“味道还行。”
艾因：“说实话感觉有点金钱的味道。”
温酒：“来，说出这些多少钱，让我死死心。”
赵风塞了个虾饺：“裴总定的夜宵岂是尔等买得起的？”
裴凛啧了一声：“吃你们的，这都不够堵你们的嘴？”
沈亦喝了两口冰糖雪梨汤，甜味不重，味道很轻，跟平时市面上那些一股糖精味道的雪梨汤确实不一样。
困倦袭来，沈亦放下汤碗：“我先去睡了。”
赵风嗯嗯两声，吃着东西口齿不清：“好好休息。”
注重身材管理·养生届扛把子·裴凛散播了一番焦虑，也满意地离开。
“打比赛很累？”
裴凛的音色偏低，听起来有些冷淡，但是语调又比较高，显得没那么有距离感。
“没有。”
沈亦看着裴凛的背影，肩背的线条流畅而自然，衬衫下若隐若现的显露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
果然对得起他永远严格遵守的饮食条例。
白天都在训练室窝着，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去健的身？
沈亦在心里默默思考。
两人站在电梯前，裴凛看向他，半晌道：“想什么呢？”
沈亦还在出神，把心里想的直接说了出来：“想你都是什么时间去健身的。”
“？”裴凛笑出了声。
沈亦听见他笑，猛然反应过来，尴尬地闭上嘴，脸偏到了一边。
裴凛早看出他是个脸皮薄得堪比宣纸的类型，打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裴凛转移了话题，“当然，不是照他们那样的吃法。”
电梯到了楼层，裴凛先走进去，习惯性伸手挡住电梯门，一面说道：“明天叫营养师给你写个菜谱，比赛期间要尤为注意。”
沈亦疑道：“队里还有营养师？”
“看他们的饮食习惯不像是有营养师的样子？”
……确实。
“比赛压力大，靠这种食物换取一点愉悦感。”裴凛继续说“就像有的选手抽烟一样，是一种解压方式。”
他接着补充：“不过希望你培养一点健康的减压方式。”
沈亦想了想，突然想起崽子来。
比赛的流程很长，这段时间估计都没有什么机会上线看崽子，也不知道崽子他爹会不会上点心。
临出发之前，他还专门上线嘱咐了一下那位氪金大佬，就是不知道他满口保证能做到几成。
电梯里就两个人，偏偏他们俩的房间在8楼，跟赵风的差了20楼，电梯里的时间就显得极为漫长。
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得沈亦觉得有点尴尬，忽然开口问道。
“你也……去睡吗？”
裴凛一怔：“你这话问的，我看着不像会早睡的人吗？”
沈亦没说话。
“知道了，‘是’这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裴凛自顾自接话。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总是乱猜别人想法的毛病。”
沈亦难得怼了一句。
裴凛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转头看向沈亦：“难得。”
“？”
“难得你对我说这么多字。”
沈亦被他调侃习惯了，默不作声随他去。
“之前寒叶和温酒都不是爱说话的人，艾因进队以后，没有半个月就把他们也传染得能逗趣了。”裴凛挑了下眉，笑了笑，“你坚持了一个月的时间，你已经很有免疫力了。”
“……也许吧。”沈亦干巴巴地接话。
“所以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不会睡这么早？”裴凛又转回了这个话题。
“……这一个月来，经常很晚的时候还没见你回基地。”
沈亦如实回答。
裴凛点了点头，竟然没再说什么。
电梯“叮”得一声停下来，裴凛向左手边走去，沈亦走向了右边。
“你今天打得很好。”
很突然地，裴凛在身后说道，声音很轻。
沈亦站定，脚下是厚厚的天鹅绒地毯。
裴凛作为名副其实的豪门战队的老板，当然不会让队员们在比赛期间受委屈，定的是全城最好的酒店，还把8楼和28楼两层套房给包了下来。
脚底下有些轻飘飘的，沈亦一时分不清是比赛胜利的喜悦还是地毯柔软的触感带来的体验。
“今晚上估计你就会是讨论的中心了。”裴凛顿了顿，改口道，“一直都是。”
“我不关心这些。”沈亦说道。
“那是最好的。”裴凛笑了笑，“关注成为了负担，可能会毁了一个电竞选手。更何况，现在其实还没到真正会引爆舆论的时候。”
沈亦转过身，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赵哥一直说底牌不能完全亮，不让我们拿攻核阵容，那什么时候才能……”
“别着急。”裴凛打断他，“即使是今晚这样的常规打法，你都已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今晚的赛局，没人敢说攻城手是个没用的职业吧。”
沈亦语气重了一些：“还不够。”
裴凛眼中有什么闪动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许是感受到自己的焦躁，沈亦呼出一口气，语气又轻下来：“我可以等。”
“晚安。”裴凛留下这句，转身离开。
沈亦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不认同自己似的。
这个念头一产生，刚刚压下去的焦躁就又冒了上来，这让沈亦有点意外。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出脑海，沈亦回到房间，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登上养崽指南。
点进日常任务界面，发现全都被清干净了。
cold 的资料卡显示最近登录时间是今早六点。
……居然这么早。
沈亦轻轻呼出一口气。
爹妈俱全的家庭养起崽子来果然轻松许多。
屏幕上的崽子漂亮可爱有活力，沈亦看了一会，把电脑关上。躺在床上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亲生父母都在身边是什么体验呢？
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会更快乐吗？
又或者是，起码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因为跟无比难缠恶劣的人扯上了没法彻底断掉的关系，所以还要带着妈妈一起东躲西藏，甚至连公开露脸都胆战心惊。
这样一个对大多数人而言根本不存在于生活里的问题，竟然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盘桓了将近十年，十分顽固不肯离去，而且至今他也没得出一个答案来。
沈亦盯着天花板出了半天神，绷紧了一晚上的心绪才缓慢放松下来，直到都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一声，把他猛地吓醒。
不是微信，而是一条短信。
沈亦看了眼发信人，脸色猛然沉下来，握着手机的手狠狠一紧。
沈哲：
“下来。”
就这两个字，有些没头没尾，但是足够具有爆炸性的效果，这两个字让沈亦感到笼罩下来的，极为不好的预感。
很快，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我在你们酒店门外，现在出来，立刻。”
沈亦只觉耳边嗡了一下，一股烦躁蓦然从心底炸开。
当初他不肯发官宣照的就是因为惧怕这一刻，如果被认出来，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他知道今晚打了比赛，当然会被认出来，这就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但是他没想过沈哲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找到了酒店来。
他不怕跟沈哲发生冲突，但是他知道现在出现冲突将会对战队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他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给队友和整个战队带来麻烦。
残留的喜悦消失殆尽，沈亦神色低沉，黑色的瞳孔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接着起身把队服脱下来，换上一身黑色卫衣，把兜帽压得低低的，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出门。
隔壁房间，落地窗外是浓重的夜色，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洒下来些许的光点。
裴凛站在窗边，凑近看了一眼放在窗台上的多肉。
之前他把多肉从国外带回来，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就已经有点蔫了吧唧的，这两天又带来比赛的城市，感觉更没生机了。
按理说也不应该，回国对它们而言应该是回老家才对，怎么会水土不服呢。
裴凛有些无奈地想道。
酒店楼外是一个花园，中央有十分漂亮的喷泉，花木被精心修剪过，样式很好看。
8楼是观赏这些景观的最佳楼层，裴凛原本打算让大家都住这层，然而赵风就喜欢住得高高的，只得给他单独包了一层。
裴凛看向楼下的景观，微亮的灯光下，忽然有什么略微一晃。
他停留下视线，仔细看了看，辨认出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快步走出酒店花园，很快就隐进了夜色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