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责罚
等如懿进了养心殿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魏嬿婉磨着墨,弘历写着诗,两人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相视一笑,窗外的雪光照在二人身上,把两人衬托得像神仙眷侣一般。
压下心中的酸涩和说不出道不明的妒意,如懿垂下眼眸,行了一礼,令惢心把自己近日抄的佛经奉了上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命臣妾静心思过,这是臣妾亲手所抄的《法华经》,愿皇上身体康健。”
她话里话外都带着疏远的意思,从始至终未看弘历和魏嬿婉一眼,毕竟在如懿看来,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过于刺眼了。
“你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
弘历也不知道该和如懿说些什么,总感觉如懿一进来,连养心殿的气氛都变冷了几分。
魏嬿婉见状连忙打着圆场:“娴贵妃娘娘对皇上果然用心。”
她的本意是想要缓和气氛,谁料如懿并不领情。
“近日以来都是令贵人侍奉在侧,可见是令贵人对皇上也是颇为用心的,否则皇上也不会对你如此偏爱。
“冬日里百花凋零,唯有寒梅凌雪而开,可见令贵人正如这红梅簇簇,让人见了便流连忘返,就连绿梅都显得冷清了。”
魏嬿婉当然听出了如懿话里有话,宫里谁都知道娴贵妃偏爱绿梅,而且两人本就长相相似,现在把她比作红梅,不就是明里暗里说皇上喜新厌旧吗……
关于娴贵妃与弘历的年少情谊,宫中是人尽皆知的,那弘历对她说的话,是否也对如懿说过?现在这般偏宠她,又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如懿容貌相似的缘故?
好在魏嬿婉一开始就只是想要给自己争个光明的前程,对帝王情谊并不看重,不管弘历偏宠她的原因是什么,她都不会为此难过。
她只求圣宠长存,能让她今后的日子平步青云便好了。
不过魏嬿婉刚刚因为弘历泛起些许涟漪的心,现在倒是又回归了平静。
刚刚的场景过于美好,好到她差点忘记了在宫中,谁先动了真情,谁就是输家。
然而弘历却只听出了如懿在说她偏爱魏嬿婉的问题,毕竟现在的弘历并不知道如懿喜欢绿梅,从他的角度也没有看出如懿和魏嬿婉的容貌到底有哪里相似了。
魏嬿婉柔美明媚如春花,如懿清冷孤傲似冰雪,显然就是两种气质的人。
至于两人的五官更是没有半点相像之处,所以弘历并没有想到更深的地方,也不知道魏嬿婉刚刚对自己的心动因为如懿的话又消失了。
他颇有些莫名其妙,也懒得再和如懿兜圈子:“娴贵妃,你不要一见了朕就教朕做事,这天下的花都是为朕所开,朕愿意中意哪一朵,是朕的事情。”
如懿微微一怔,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像被浸泡在了这数九寒天的冰雪中似的。
刺骨般的寒凉。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原来曾经的一切,在有了新欢之后,便就什么都不是了。
“皇上,臣妾如今看着你,真是觉得陌生。也罢,皇上要臣妾专心思过,臣妾便回翊坤宫继续思过了,臣妾告退。”
如懿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边走,离开的背影透着股倔强的感觉。
弘历再次沉默了,他在后宫是什么很没有威严的人吗?怎么谁都可以甩脸子给他看一样。
魏嬿婉本来是在微微出神,见如懿走了,弘历脸色也不好,便很识趣地道:“皇上,您别和娴贵妃娘娘置气,她这样也是太在意皇上的缘故。”
“朕到巴不得她少在意朕一点,这个娴贵妃,总是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罢了,你也先退下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晚点再传召你。”
魏嬿婉柔柔一笑:“是,臣妾告退。”
弘历的语气又柔和了一些,握住魏嬿婉的手轻轻拍了拍,又嘱咐道:“天凉路滑,你传轿辇回宫吧。”
伺候在一旁的李玉和进忠目睹了全程,进忠自然是得意的,他引荐的人能得皇上如此器重,脸上自然有光,如今地位也有隐约要越过李玉的意思,眉眼间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得意。
李玉则是一副忧心忡忡,如懿失势,现在皇上就不踏进翊坤宫半步,连带着惢心都会被欺负,他也得想个法子帮帮如懿才行。
更何况,同为伺候皇上的贴身太监,李玉自然不愿意进忠压自己一头。
这边魏嬿婉传了轿辇打算回永寿宫,路过御花园时心念一动,便对着澜翠吩咐道:“就停在这里吧,本宫见养心殿的花瓶里现在都用红梅点缀,想必皇上极爱梅香,本宫想收集些梅花上的雪水用来泡茶。”
澜翠听了立马笑道:“还是主儿最体贴皇上的心意。”
绿梅也好,红梅也罢,皇上爱什么花,她便从那方面下功夫。
其余的,并不用在意许多。
魏嬿婉刚要落轿,便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像毒舌吐着信子一般。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令贵人,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金玉妍即便现在大不如前,也依旧穿着明丽的水红色宫装,加上容姿出色,在这寒冬时节倒是一抹极其让人惊艳的色彩。
魏嬿婉见来人是金玉妍,倒是也不急着下轿了,而是轻轻向后仰了仰,端的是姿态从容大方。
她身边跟着一堆服侍的人,哪怕她今天穿的颜色只是素净的雨过天青色,但气势上已经把身边只跟着贞淑的金玉妍给压了过去。
“许久不见,嘉贵人似乎憔悴了不少,可见现在日子不算好过啊。”
金玉妍的目光在看向魏嬿婉就像淬毒了一般,要不是魏嬿婉,她又怎么可能被皇上责罚,失了皇上的欢心。
“樱儿,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无论现在你怎么得意,你当时也只是给本宫擦脚的奴婢,你现在当了嫔妃就忘记在我手下摇尾乞怜的样子了吗?”
魏嬿婉目光一凛,她怎么可能忘,曾经在启祥宫她饱受欺凌,无论怎么伏低做小,金玉妍都没有放过她。她还没有去主动找金玉妍麻烦,金玉妍倒是凑上来了。
魏嬿婉冷笑一声,随后垂眸望着自己的护甲,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我叫魏嬿婉,不叫什么樱儿。皇上都说了樱儿这个名字俗气,嘉贵人还这样叫,是和皇上过不去吗?”
“嘉贵人看起来很怀念以往的时光啊,也是,当时你身在妃位,风头无两,而我只是个宫女而已。可现在我们同为贵人,我是越活越往高位走了,倒是你从一宫主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让人见了都觉得可怜啊。”
金玉妍更是气急:“魏嬿婉,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你现在得了皇上的宠爱就可以恃宠而骄吗?皇上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就你这样低贱的出身,别再痴心妄想了!”
“我不过是和嘉贵人闲话几句,就变成恃宠而骄了?”魏嬿婉忽而露出一个笑容,她坐在轿辇上俯视金玉妍,就像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恃宠而骄。”
“嘉贵人嘲讽我,就是嘲讽皇上喜欢低贱之人,言语里对皇上多有冒犯之意,来人,先把嘉贵人带去慎刑司,皇上那里,我自会去答复。”
金玉妍未曾想魏嬿婉居然如此胆大,贞淑赶忙把金玉妍护住:“令贵人,你们同为贵人,嘉贵人又为皇子生母,你怎么敢下这样的命令?”
魏嬿婉只是戏谑地看着二人:“你也知道我与她同为贵人,那嘉贵人刚刚对我贬低侮辱,就更没有道理了,况且嘉贵人方才的话,我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借着我的事情抱怨皇上,自然就更要责罚了。”
“可你没有这个权利!”金玉妍气急败坏,目光恨不得把魏嬿婉千刀万剐。
“皇上宠谁,谁就有权利,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这个后宫向来都是如此行事。”
魏嬿婉笑意不变,语气已然变得不容置疑,对上金玉妍的目光时更是没有半点退让。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动手。”
把嘉贵人押去慎刑司听生气的确太过了,但魏嬿婉现在有多么受宠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后宫中像她这样的盛宠还是独一份,底下人不敢怠慢,便把金玉妍扣押了起来,直接押去了慎刑司的方向。
金玉妍不敢置信,嗓音都变得尖厉起来,但还是被强行拖走了。
“魏嬿婉,我不会放过你!”
澜翠还是有些担忧:“主儿,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
魏嬿婉并不是没有顾虑,她受宠已经惹得后宫众人不满,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更加恨上她,更何况她也不确定弘历会不会为了自己做主。
不过很快魏嬿婉就稳住了心神:“反正我现在就算对这些人加以忍让,她们也不会放过我,与其一味处于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这件事情要是成了,以后后宫便再也无人敢看轻我。”
“主儿,要是咱们赌输了呢?”
“不会输的,而且即便输了我也有办法赢回来。”
魏嬿婉的指尖已经抵住了掌心:“我这一生,只靠等待和退让,是永远也赢不了的,那就让我赌出一条不被任何人阻碍的青云路。”
即便发生了这样的插曲,魏嬿婉仍然没有忘记要收集梅花雪水的事情,她下了轿辇,福至心灵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雪地里原来早就站着人了。
是眸光微动的如懿和满目震惊的凌云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