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待宰

    史老师：“……”

    她从小到大学习态度认真负责，就连哪一回考试发挥失误，名次跌了，都会自己哭着回家，家里人也实在说不出批评她的话来，只好安慰来安慰去——

    谁知刚一上班儿就寸地遇上这群上房揭瓦，下地偷鸡的货色。

    她坐在办公椅上边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一边清清楚楚地听着门外尤清雀跃的声音渐行渐远。

    “二哥二哥~”

    特别像是巢里张着嫩黄的嘴“叽叽”叫着祈食的小雏鸟儿。

    史老师无奈——碰上这个兔崽子她无奈的次数总是格外的多，几乎翻了一番。

    比如现在——

    尤清站在讲台下，身段颀长，松松垮垮的蓝色校服只穿了裤子，上衣外套还揉成一团塞在桌兜里，上身一件同样松松垮垮的黑色短袖。

    那短袖领口大得出奇，影影绰绰地露着两道锁骨，没来由地给人一种“暗送秋波”的浪荡感。

    仿佛下一秒，这“犹抱琵琶半遮面”，自恃身份的高冷“花魁”就要轻轻巧巧地取下一半面纱，再慢悠悠地抬起一双水眸，秋波潋滟的样子——

    温吞地朝台下人看过来。

    只惹得下头人两眼发直，他却不以为意地回身就走。

    但不管这个中二晚期的少年长成什么倾城样子，在饱受折磨的史老师眼里，他尤清就是一油盐不进，咸淡不吃的“二溜子”。

    只见尤清在示意她那粉笔头捡不出来之后，无所谓地耸耸肩，顺手揪了揪自己宽大的领口，轻轻活动了下脖子，微长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在颈间风情万种地扫了扫，一双眼睛半抬不抬。

    抬腿间便走回了自己已经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座位——连书包都已经拉好拉链，正放在脚边，简直随时准备冲出教室。

    行走间有风灌进他的黑色短袖，温柔地顺着领口钻进去，一路碰着他清晰的锁骨，继而心怀不轨地转到后方，嚣张地轻薄了他一对干净简洁，轮廓分明的蝴蝶骨。

    一双蝴蝶骨被细密地笼进阴影中，隐在黑色的短袖里面，含着一种隐秘的暧昧感和禁忌感。

    夏天那带着温热的风随即自蝴蝶骨向下，环绕着单薄的腰线丈量他的每一寸肌骨。

    人的身体奇妙而精巧，从流畅的颈子到微凹的颈窝，从收紧的腰侧到带着弧度的臀后……薄薄的皮肤下是淙淙血液，还有敏感漂亮的神经，能够精准地感受到来自外界的一切触摸。

    那些若有若无的触摸，或带着着迷的欣赏，或心存痴恋的渴望，或者满怀着虔诚叩拜掌心下倾城无双的筋骨和脊梁。

    尤清的这副皮囊有一种凉夜般的美。

    但一副皮囊天生的美不过在次，就像是灯笼里头的骨架——有的是细长条的竹子，有的是歪歪斜斜上头满是凸起瘤子的树枝子……

    事实上这些天生的差异都会被遮盖在外面严严密密糊上的外皮里。

    尤清的皮囊里头就是细长的竹条儿，但外头被生活包上了劣质有味儿的塑料皮儿——但这些都没关系，当外表重新脱落，内里的竹条反而会因为长长久久的岁月而再次变得温润坚韧。

    那天放学早，他骚包地单肩背着书包，失望地想着大哥二哥还没到家，一边兴趣缺缺地晃荡着。

    一路耷拉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路上的小水泥块儿，小砖头碎块儿之类。

    单肩背着的包儿老是顺着肩膀往下遛，他不得不边走边不停地扶包儿的带子，越弄越不耐烦。

    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耍酷”还是出于“懒得扶”，反正中二期的尤同学特固执——跟那些执意也要高高竖起自己领子的人一个范儿。

    终于在那个包儿又一次往下滑之后，他阴沉着脸，“啧”一声，眼睛半抬着，一股子“拽拽”的劲儿。

    “啪——”一声，就不由分说，跟个小流氓一样，把老沉老沉的书包直接撇地上了。

    自己半环着手臂，黑色短袖宽大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往上滑了滑，露出一点单薄的青筋来。身上挂着的“叮叮当当”生生给他这“炫酷”的出场蛮横地加了音效。

    一脸“别惹我”，往路边儿一矗，引得路人一路侧目。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挑逗的口哨儿，跟逗狗似的。

    尤清显然听到了这声堪称挑衅，每一个音儿都张狂地透着“欠揍”的口哨，当即脸色就变了。

    阴阴沉沉地转过身，就见迎面来了一伙子同款“二流子”。

    ……哦，大概这伙人比尤清还要中二不少，饶是此时以“桀骜不驯”自居的尤清，乍一见这伙人的扮相，登时也有点儿无语——

    只见那伙人除了吊着和尤清同款的“叮叮当当”外，每一位嘴里还叼着烟，头上炸着五颜六色的毛儿。

    眉毛扬得简直要从脸上飞出去，径直飞出地球，成为太阳系第九大行星。

    尤清正处于少不更事，成天幻想着“称霸一方”的年纪，倒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一大帮的“刺头儿”，当即就算是心里有点儿紧张，甚至还有点儿发怵——

    脸上也绝对不能露怯。

    只见他面无表情，仍旧是半环着手臂站在自己的包儿旁边，径自也“礼尚往来”一样，冲着那伙人挑了挑眉——

    自以为帅呆了。

    却没想到那伙人见他这样，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得极为嚣张，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对他的嘲弄。

    尤清这中二病当场就犯了。只想冲上去把这伙人揍地爹妈都不认识。

    那伙人笑了半天，嘴上的烟都掉了。

    继而其中一个光头发话了：“诶——小子儿——五十一中的尤清是吧——”

    此时的尤清面对这样一群社会混混的虎视眈眈，其实有点儿害怕，又听这人竟然认识他，立即把警惕心提到了十乘十。

    对面那光头慢悠悠地点了根烟，眯着眼睛吐着烟圈儿，又把嘴上的烟捏下来，对着地弹了弹灰：“别紧张，小子儿，兄弟就算要搞你，你还不够格儿……”

    尤站在原地，抿了抿唇，没说出话。

    随即那光头又笑了笑：“今儿你小子挺合哥几个点眼缘儿。”

    这人说话好像特喜欢大喘气，又是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把那根烟生生抽到了屁股，眼看着都要烧到手了——这才又接着说：

    “哥几个这就要去找地儿玩，”他又从烟盒儿里新抽了一根出来，还没点，拿着烟隔空点了点尤清：

    “咋样儿帅哥，一起啊，交个朋友？”

    尤清自然知道这伙人来者不善——甚至连他的学校和名字都打探好了——他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借机就跑。

    谁想那几个混混站在原地也没动，似笑非笑地一起看着他，眼神特别像在看待宰的鸡。

    尤清心头生寒，直觉上知道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仔细思考，当下转身就要跑——

    一个转身，生生逼得自己又刹住了车——

    当下心里就慌了。

    只见身后不远处静悄悄地也站了一伙人，一个个嘲弄地看着被堵死了出路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