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朗朗乾坤，民不聊生。
乘坐魔法马车所带来的新奇感逐渐被消磨干净，窗外那一成不变的景色让所有人都有些兴致缺缺。甚至因为魔法马车过于平稳的减震系统与配备的柔软沙发，让好多人都开始犯起了瞌睡。
“话说你们华夏古代也这么荒凉吗？这段时间我们起码走出了十几公里，几乎都没有看到什么人类生活的痕迹。”摇着头回到了座位上，霸王凭借本能从柜子里摸出了一瓶酒水：“喔，甄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这些好东西。”
“任务期间不要喝那么多。”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她懒得与这个家伙计较，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必然不会出现因酒误事这种低级错误。
甄晓在思考的问题正如霸王所言——这片天地真的是太过荒无人烟了，一路行来根本没碰上任何农田村落，唯有散落零星在官道两侧的枯骨遗骸。与遭遇野兽袭击所遗留现场不同，那些尸体展露出一种古怪的整齐感：上面没有任何撕咬豁口，甚至连腐烂后的骨架都没有散乱成团，依稀能够从中看出其生前最后一个动作是什么样子。
稍微分析一下可能的原因，便不难发现这些东西所流露出来的信息实在过于……糟糕。
掏出连接着天空卫星的平板，甄晓看着黑漆漆没有任何信号的屏幕稍微有些烦躁。想来发射出去的临时设备已经在刚才因无法抵达同步轨道，从而耗尽燃料后自动坠毁了。
还在还能通过先前所拍摄的照片来充当地图，仅仅是精度不太好把握而已。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一个小时后就能赶到最近城镇，我们先在那里休整吧。”指尖在某块不大的褐色痕迹上点了点，甄晓向众人说着计划安排。也多亏拉车的几匹马不存在体力耗尽这一短板，让所有人能够免于露宿荒野。
日头逐渐贴近树梢，昏黄光线被树冠给切割的碎成一片，投下大片阴影。然而继续行进了没多久，便听到车子外面传来了些许骚动。
“有意外情况？”甄晓下意识问了句。
正轮班坐在外面警戒的零点低声说出了发现：“后面有人来了。”
闻言，赵樱空迅速从窗口位置探出身子回望，而藏在车厢内的手竟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了一把纤细短剑。
飞扬尘土笼罩下，逐渐显露出人数约为十几的骑兵队伍。只见他们各个均以皮甲护身、帷帽遮面，行进过程中除了马匹嘶鸣外竟无一人出声。
眼看对方气势大概率是本地官兵，甄晓出声提醒了一下坐在外面的阿龙，将马车稍微往路边上靠拢。在没有具体情报的前提下，她不太愿意与这些世界原住民打交道，尤其在这种形势下，太容易因为某些细节而留下破绽，乃至影响自身阵营属性偏转。
然而许多时候，事情发展方向总会与人意愿相违背。
那些骑兵竟然在与甄晓他们靠近的过程中逐渐降下了速度，变成了与马车并驾齐驱。金铁所铸的武器在空中晃荡，时不时发出啪嗒啪嗒的沉闷声响。像是某个富含节奏的鼓点，越来越紧、越来越近。
双方距离几乎不足一个身位，骑兵中的领头几位看着颇为华贵的马车，尤其是前排四匹价值连城的骏马若有所思，紧接着互相递送了几个眼色，让人弄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马车里乘坐的是哪家贵人？有什么被惊扰到的还请多多担待……眼下周边四郡正在闹灾，官道附近也常有鬼祟出没……这种时候独自在荒郊野外中赶路，实在有些欠缺考虑。”某个从声音上感觉较为年长的男子抬手作了个揖，询问起了坐在前辕的阿龙、零点二人。对于这种看上去就不是一般的人家，他从没想着主人会亲自搭话。
感知到这帮人马略带几分燥热的气血，阿龙觉着应该是修炼了同一种功法的原因，也从侧面说明了眼前的并不是单纯兵卒。于是便按照商定好的话术跟对方攀谈起来：“我们是京城人士，家主返乡正好路过这里……不知道阁下刚才说的闹灾是怎么个说法？”
对于古人来说，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实在过于普遍，阿龙以外乡人的身份来向他们询问某个本地忌讳或特殊规矩，倒不用担心被人觉着古怪。
和推测的反应相差无几，那名开口的骑士根本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直接为轮回者们解释到：“所谓闹灾，是我们江浙一带的俗称，也就是咱们鬼门大开前后的两旬日子。那些山精野外孤魂野鬼什么的在阴气滋润下总是会跑出来扰民闹事……贵人不知这个情况倒是正常，朝廷重镇与人口繁多的地方因为阳气充足和气运镇压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外加朝廷出于顾虑也没将这些阴私事儿大张旗鼓的宣扬，所以很多人都以为鬼怪是乡野杂谈。更别提天子脚下了，那里龙气浑厚所有邪物根本靠近不得。”
这位领头之人如此简单的把底给透出来，并不是简单的嘴上把门不牢。任何人行事肯定有相应的原因，他之所以这么热情，还真是被甄晓摆在外面的行头给镇住了……四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更别提那位从车窗探出半边身子的侍女，衣裳华丽精美不说，论起样貌身段自家县太爷十八房小妾给人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说坐在里面的主人了，其身份地位绝对不会低了。
正所谓贵人一句话能抵十年熬，他把这些算不上秘密的新奇事项说出来，无非是为了留个好，来抹去先前那番行动所带来的负面印象……也是他们最近捉妖驱鬼上了头，看到孤零零一辆马车傍晚时分在路上走着下意识没当成活人，直接给围了上来。
至于为什么平日里出门买菜都恨不得摆出偌大排场的贵人会没带随从，那就不是他能推测的了。再说他也不想去推测，难免惹上什么麻烦。
非要往攀附权贵上面扯，那是扯淡。天下哪有如此简单的事，平白将富贵落在草头平民身上？
“照着你们话中的意思，这金华县里已经‘闹灾’闹的常人不敢随意出门，尸横遍野了？”
清脆温软的嗓音如玉珠坠盘，夹杂着莫名吸引力。听的那些个骑兵们忍不住将视线投至窗口，想要看看其主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可惜自从那个娇俏侍女缩回身子后，马车窗户就被遮掩的密不透风。
咽了下吐沫润湿嗓子，先前那位搭话骑士搭手回应：“呃，这位夫人，此话说的羞煞我等……自鬼门渐开以来，所有驻扎在江浙两省的监天司兵卒可以说衣不解带、日夜巡查。可恨妖魔数量实在太多，根本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尤其，尤其是朝廷近些年下拨的法器符篆越来越少，威力也……所有人都是力不从心啊。”
这一瞬间，甄晓猛然意识到高官贵族在官本位的华夏古代地位超出了原先预计。就她这怎么看也顶天属于某人家眷的存在，竟然也能扯到不存在的虎皮，让这些精兵们惶恐不安。
要知道主神的假证还没掏出来呢。
仔细感知下，她这才注意到先前所忽视的细节。
这队人马虽然看起来威势不凡，但帷帽下的眼神却已经透出疲惫，虽然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伤口，但气血、生命力却感觉有些虚浮，亏得先前还以为是古代营养不足所造成。
结合电影与聊斋原着所描绘的世界观，这个所谓的监天司应该就是朝廷所辖，专门清剿各地鬼怪的部门了。
这可是国家级的修士武力！
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妖鬼环伺之下，人类仍旧能够占据主导地位发展出文明。
想来监天司就是本场恐怖片所存在的大势？
可这个大势也已经有些自顾不暇了，更不用说第二部蜈蚣精担任国师祸乱朝廷后，这些人实际上已后院起火……说起来还真需要确认下现在剧情时间线推进到哪了。
“倒是我言语上有些唐突了。”稍微说了些场面话来拉近距离，甄晓盘算着怎么把这股力量给攥在手里：“竟然是这样么，难怪我带人走了都快上百里连个村落都见不着，可如此下去，整个江浙地区不就慢慢化作鬼蜮了吗？你们就没有向京城禀报过？”
“唉，还是夫人有远见。可惜眼下的情况我们这些小卒人微言轻，上了再多的折子也不见上官回应啊，总是让我们等一等……可我们这卒的兄弟连年下来已经折了好多人，也就勉强能护住金华府与附近官道通畅……这次调动也是因郭北镇有大妖出没，多番袭击城池，百姓实在难以支撑。”
听到某个关键词汇，坐在马车内的甄晓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但口中仍然顺着对方的话继续攀谈：“……竟然如此，待我回京定然向陛下禀明情况。”
她在下钩，看这一帮人是否会贪心的把握住抛出来的大饼。要知道古人虽然限于时代限制，但比起精明的话，现代人和他们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在明确表示出自身地位可直达天听的情况下，对方若是有一丁点钻营心思，那么绝对会有所表示。
虽然存了几分利用心态，但她还不至于昧着良心往死里坑，真要是用上了也会有相应补偿。
“那赵三就在此代诸位兄弟谢过夫人了。”心中权衡了一番，名为赵三的骑士从怀里抽出块副腰牌递给阿龙：“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在金华附近的地面上，在下还是有着几分薄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夫人尽管安排。”
言毕，赵三抱拳作别，朝着已经拉出少许距离的骑兵队伍追去。
把玩着手中有些老旧的身份牌，霸王显然对三言两语间就能忽悠来一帮看起来就有不错身手的剧情人物颇感兴奋：“甄晓，我觉着你真的适合去当外交官……哪怕什么都不说，光站在那里就能获得大部分好感。”
“就像你站在幼儿园就能阻止大部分孩子哭闹一样？”
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甄晓望着逐渐远去的那拨兵卒，思绪不由飘到了别处。
电影可以强行忽略掉逻辑把情节推进下去，然而真实世界就不能那样草率了。许多不合理、没有展现出来的部分将会被补全修正。哪怕看上去仍旧与电影中表现的那般存在逻辑问题，但只要深挖下去绝对会得到一个足以说通的结论。
经过这次意外遭遇，甄晓原先给自己所准备的身份定位就需要变上一变了。真要被人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妇人，恐怕会对之后行动带来某些麻烦。
至于更深层次的考量……甄晓本来可是想要在‘咒怨’恐怖片里面刷分呢，试试伽椰子的多种超度方法哪个可行。可既然来到了倩女幽魂世界，唯有重新筹划。
那么，要不要玩一波大的？
想到这里，甄晓扭头望向了从上车开始就沉浸在观察马车内部细节、纹理的某人身上。
“齐腾一。”
猛然间被叫到名字， 齐腾一赶忙丢下手中那块窗帘朝对方看去，只见那位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子正朝自己勾手。
“听说你对于古代历史典籍、文化了解的非常深刻？”
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好奇，甄晓对这位能够无师自通看懂符文科技的猛人很是认同，无论人品还是进入中洲队以后的行事方式，都能让人当成可靠伙伴。
有些拿不准对方真正目的是什么，齐腾一稍微矜持的点了点头：“稍微懂那么一点。”
“道家典籍呢？如果让你和当世天师辩经，能胜出吗？”
听听，这像话吗？
让一个考古工作者去跟人辩经。
“那要看这个世界道家思想处于什么阶段了。”齐腾一把话说太满，省的回头解释不清：“道教不算是一个正统意义上的宗教组织，起源于春秋时期并在汉朝发展成熟，唐宋到达顶峰。内部流派其实非常众多，并不是常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对它的认识不过是出于学术研究，里面许多哲学思想称不上理解……硬着头皮上的话，大概只能用诡辩的法子保持不胜不败。”
喔，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甄晓原本不过是想着跟对方取取经，用圣光之力强行扯虎皮与国师打擂台。反正有句话说得好，物理也是理。
但现在这种情况，倒是让可操作空间大上许多，主要问题就在于齐腾一素质如何。
抓紧时间将脑子里那个模糊计划给完善到较为靠谱的程度，甄晓掏出那本在自己手中压了好长时间的《身边的魔法咒语大全》，连带着一堆基础魔法入门手册丢给了对方：“试着看能不能将里面的法阵看懂，并在这个世界给复刻出来。”
过于跳脱的话题让齐腾一有些跟不上节奏，颇为手忙脚乱的抱着书籍回到了角落。正所谓，忙碌在某种情况下也是一种幸福，相比起刚才那无所事事的样子，被资深者安排到工作后他精神状态明显昂扬了许多，整个人都充满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