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真相
端华殿下从来都是沉稳大方,从容不迫,乃是京都楚翘。
能跟随先帝一同坐上那个位置,岂是手腕简单之人。
这些年除了当年圣上赐婚一事,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端华蹲下身,默默地捡着地上的碎片。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孔嬷嬷上前,“殿下,这些碎片伤了手可怎么得了,让下人去做即可。”
“嬷嬷,这碎了。”
端华指尖冒着鲜血,看着七彩的琉璃碎片。
从外邦传来的甚是琉璃金贵,这小小一物便值五百金。
平常一点磕碰,就碎一地。
端华向来看重这个摆件,寻常除了端华自己,只有孔嬷嬷能碰的,生怕丫鬟们不懂事,一不留神就打碎了。
“碎了便碎了,殿下,再是可惜,咱也不能伤了手。”
端华抬起眼,一双丹凤眼中全是迷茫,“碎了呀。”
说完眼前一昏花,支撑不住,双手压在了碎片中。
孔嬷嬷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满地的碎片和滴落的鲜血。
触目惊心。
惊慌失措,慌忙去让人请府医。
可端华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看着点点鲜血滴落在碎片上,就像她的心,碎了一地,鲜血淋漓。
林相得知端华受伤,慌忙赶来。
府医用夹子把肉中细碎的琉璃夹出,看的他眉心紧皱。
端华却面无表情。
下人退散。
林相看着缠绕成粽子一般的手,“琉璃易碎,下次万万不能再如此了。”
“是啊,琉璃易碎,年华易逝,相互扶持几十载,瑾之,你可有事瞒我?”端华面色冰冷,毫不顾忌的看着林相。
林瑾之眼神恍惚,一下子失了神。
端华难不成知晓和宜之事?
未等林瑾之开口,端华自顾自的说,“当年圣上给府内两个女儿郎赐婚之事,我便做了一个梦,醒来浑身冷汗直冒,甚是怪异。”
端华陷入回忆,“我的一双女儿郎,刚刚出世,就被放在湖中,我在岸边焦急的喊,没有人在身侧,我奋力向前,浑身陷入湖中,可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艘一艘的小船慢慢的,慢慢的沉下去,直到湖上再也看不见踪迹。”
泪如雨下。
两行清泪一滴一滴。
端华:“湖水淹过口鼻,一抬头,睁不开眼,只看到头顶的湖面,看不见半点天,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窒息感扑面而至。
沉沉的湖面压迫着水下的人。
“可活过来的,就只我一人,两个女儿郎就像是一场梦。
我宁可就死在那一日的湖中。
我是该死在那一日的,苟延残喘到如今,却发现镜花水月一场空。”
说到此像是生机慢慢散去,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眼怔怔的看着床间的香包,出了神。
“我是天底下最没用的母亲,我是怎么能对着和宜说让她下辈子在做我女儿的,我怎么能说的出口?我怎么配”
端华伸手紧紧握住床沿,刚刚包扎好的手,纱布沁出血。
两人像是怔住一般。
林相老泪纵横,不敢看端华的眼,“是我之过,是我,一切都是我,当年和宜被换,是我没有照看好,又在明明得知和宜身份时,逼着她嫁给了太子。这辈子是我不配,端华,你要怨就怨我。”
端华气急而笑,说这些有什么用?
难不成林瑾之以为怪了他,一切就都好了吗?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林华音,老太君是何时知晓此事?”
端华冷冷发问,丹凤眼中全是厉色。
林相垂下头,“华音那是当年慎之和离时得知,母亲是在上次华音回京知晓,府中并无旁人所知。”
端华:“那你呢?”
“是在赐婚之前。”林相头垂的更低。
“好呀!”
“你们林家人可真是一条心,把我瞒的死死的,林瑾之呀林瑾之,我算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窝囊废,瞎了眼,进了这无福之门,才会遭受这种亲生母女阴阳两隔,见面不识的厄难。”
“难怪我是说林华音好端端的京都不嫁,偏要跑到江南去。跟慕芜华往日亲密无间,突然一日便老死不相往来,连老太君怎么当初寻死觅活的要保下和宜,原来这一切就只有我蒙在鼓里。”
“我这几十年,若是有不妥当之处,你们林家要作贱,就作贱我,为何要谋害我的孩子,活生生苦了这些年?”
林和宜是有多想要生母,她是知晓的。
当年和宜发着高烧,被她抱在怀里,一夜喊得都是母亲。
这一声声现在像是刀插进她的内心,刺着她的喉咙!
端华怒吼。
哭的不能自已,险些哭断过气。
守在门外的孔嬷嬷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即使里面是相爷,她也忍不住冲了进去,跪在地上恳求,“殿下,可要当心身子。”
端华背过身,“都出去吧,不想看见任何人。”
今夜,注定无眠。
这林家是呆不得了。
第二日,林府的气氛十分怪异。
向来是一家人的晚膳,府内的三个长辈都不见踪迹。
听闻昨夜林相在常青院内站了一夜,神色落寞,下人半夜撞见,都吓坏了。
端华更是昨夜听闻受了伤,谁也不见。
老太君也躲在佛堂,念着佛经。
屋子一下子空荡荡起来 。
林知意扫了一圈,开口正准备动筷。
下人恭敬的进屋,“大公子,隔壁二房的人来访。”
林嘉右耽搁了这些年,如今还单着。
脾气还如当年,“二房?”
和宜如今是太子府在太子府,林慎之自从去了边关,再也没有回京过。
就剩下一个之前和宜带回来当做妹妹善善,早些年也跟着去了边关。
二房就空了下来。
人影都没有。
今日怎么有人来访?
左听南一惊,“快去叫父亲母亲,怕是和宜来了。”
出了屋,果然看着一人盈盈立在院中,“和宜?!”
今日林和宜穿着一身浅浅的紫色便装,显得贵气十足。
如同少时跟左听南一同去常青园请安时的模样,“怎么来也提前说一声,昨日母亲还念叨着你,让给你递帖子,没成想今日你便来了。”
左听南激动的抹着泪,两人这一见,中间隔了五年。
和宜:“过来看看祖母,不想兴师动众的,就偷偷来了,好在嫂嫂未嫌我。”
端华正坐在书房,愣愣的看着桌上的画。
抚摸着画中的女子的眉眼。
像是在看自己,也在看透过眉眼看旁人。
她这一生,原本最大的遗憾便是当年未曾留住云亭。
云亭还未睁眼,便离世。
此刻,她才发现。
最大的遗憾是当年她对着林和宜说那句下辈子。
风风光光大半辈子,一转头,发现自己什么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