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过往
现在的时卿抗拒着外界的一切声音，像是珍珠蚌收到了袭击，紧紧合上蚌壳，不让任何人撬开，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感觉。
贺野眉头紧锁，感受到左胸上湿了一片，语气就更加温柔的哄着，他忘不了像是个破布娃娃的时卿，那么的没有生机，明明白天还会笑，就因为分开了一个小时，又收到了伤害。
心里又自责又难过，明明说过会保护他的。
李毅给人打了镇静剂，又让贺野陪了一会儿，自己坐在书桌旁，看着手机里赵文龙发来的验伤报告。
罗一的手腕脱臼，腹部淤青，似乎是伤到了哪，正在做进一步检查，其他三个身上也都是带伤的带伤，脱臼的脱臼。
但伤的都不是重要部位，顶多就是让人短暂丧失行动力，不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天在医院，他就只是想友好地给人盖被子，不小心碰到了时卿的手。
当时时卿身上的气息骤变，一把就捏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之大，他都受不住，还是拿出贺野的名讳才让人冷静下来。
所以对那四个人的受伤情况他并不意外，目光在房间里观察，所有东西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打扫的一丝不苟。
而书桌上那几本包着白色书皮的书引起了李毅的注意，看贺野没有看他这边，就拿了一本翻看，虽然这样做不太礼貌，但他需要知道自己的病人内心的世界。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吓了李毅一跳，也没多看，就看了看是什么类型的书，一共八本，所概括的领域很广泛，把书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就将目光投向已经睡着的时卿，眸色里全是探究。
两个人下了楼，李毅也将自己刚刚观察到的说了出来：“对比上次我在医院看见的情景有着明显的好转，起码他还能说话，也不算是完全封闭了。”
这一点贺野也清楚，前段时间病发的时候，那是想让人说一个字都难，现在嘛，能支支吾吾，无意识回应他几句了。
“如果照这个治愈速度，明年开春能上比赛吗？”贺野坐在李毅对面。
李毅正在写观察记录，笔一顿，很是诧异：“比赛？只要不受刺激，在他各方面具有参赛资格的前提下，是能参加的，毕竟只有几个小时，他不紧张就行。”
这件事容沉昨天就问过了。
昨天的四场比赛，时卿表现的都很优异，贺野把这些天的时卿的表现都告诉了李毅。
李毅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也恢复正常心态，放下笔，道：“如果没有心理疾病，时卿将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们所看见的只是他的一面，也只是他流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什么意思？”
“说出来或许不礼貌，但你看过他桌上的书吗？”李毅直视着贺野，道：“散打与防身技巧、法律知识、纯英文版的《unbroken》、心理自愈、剩下的四本是高中和大学的知识点。”
缓了一口气，在贺野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接着说：“他比我们看见的更坚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在患有有自闭症跟抑郁症的前提下，在用自己的办法自救以及保护自己，这类的人无论是智力还是能力都注定不平凡。”
贺野知道有八本书，但他没有去探究，揉了揉太阳穴：“难怪会使用散打，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只藏起了锋利的爪子的猫，逼急了真能挠人。”
“哼，早给你说过他具有一定攻击性，是你自己没放在心上。”李毅又说：“我走访过他工作的网吧，环境很差，去的人几乎都是社会流氓，他如果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早就被欺负的肉渣子都不剩了。”
这方面更多的信息李毅并没有透露出来，因为时卿也需要自己的隐私，神色凝重的说：“老板透露，两年前时卿头部受了重创，休息了半个月，再上班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许那就是时卿心理疾病的爆发点。”
日积月累到一定程度再被刺激，那种心理伤害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贺野心尖一颤，立刻问：“那你去过医院吗？”
“去了，但是没有查到任何信息，我估计时卿去的是一些小医院。”
就时卿的经济情况不可能去那些第一第二的医院，他找了很多家都没找到，小医院拆迁、转移、倒闭都是找不到资料的，都快怀疑是时卿自己治疗的了。
又聊了一会儿关于时卿的事，李毅拿起了空白的纸，挡着贺野的面慢慢撕开，道：“这张白纸就算用胶水、胶布粘上，但疤痕就在这里，无法消失，你懂吗？”
贺野一笑：“懂，一年前顾向南也是拿着撕成两半的白纸出的门，下次换个新花样吧，哦不对，最好没下次。”
“那我拿着钉子锤子和木块？又不是装修工。”李毅把纸放在桌上，又问：“沈玉呢？最近好些了吗？”
贺野点头：“是好多了，活蹦乱跳的，但估计今天也被吓到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在顾向南怀里哭。”
“哎，感情真是磨人啊。”李毅叹息一声就准备离开。
贺野起身去送，临分开，问：“沈玉是怎么回事？你给我透露一点儿呗。”
他和顾向南是初中同学，两家生意上也有往来，但高中三年不联系，在他成立heg的时候就忽然联系上他，要给一个人走后门，还不能让那个人知道。
沈玉在青训生里很拔尖，他也不算是走后门的就把人收了，他对沈玉的第一印象就是贪色，heg里长得好看的几乎都被沈玉占过便宜，他也不例外。
他本来就是弯的，沈玉但总是言语上调戏他，有一次他就调戏了回去，直接把人弄的害羞了，当天晚上顾向南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沈玉调和气氛，却不知道顾向南哪句话触动了沈玉的逆鳞，直接让沈玉控制不了自己。
对着顾向南又打又骂，就跟疯了一样，别提多吓人了，还是找的李毅在把人安抚下来，被确诊有心理创伤，因为沈玉天性乐观，所以平时才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李毅经过一星期才从顾向南嘴里知道了起因，也才针对性每月进行心理疏导。
李毅狐狸眼里笑意并不达眼底：“病人隐私，无可透露，您老请回吧，我也回去洗洗睡了。”
贺野知道这是沈玉的隐私，也仅仅就问了一句，既然李毅不说，他也没什么可问的。
但这也是时卿跟沈玉的区别吧。
沈玉的爆发是宣泄，时卿却是把自己藏起来。
贺野回到时卿的房间，打来水坐在床边，床上的人在睡梦中似乎都不安稳，眉头皱起小小的山峰，眼角还有水花。
用湿毛巾给时卿轻轻的把小脸擦干净，这段时间长肉了，脸上水润有光泽，皮肤细腻的没有一点儿毛孔，凑近了才能看见些小绒毛。
贺野伸手轻轻的触碰，想要抹平睡梦中的不安，但效果甚微。
现在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贺野想让人睡的舒服点，就找来时卿的睡衣，动作很轻缓的帮人宽衣，生怕动作大一点就将人吵醒了。
然而在脱下上衣的那一瞬间，贺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凝固了。
胸膛、肚子有四道伤疤，比白皙的皮肤带着点粉意，一看就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手指颤抖的轻触，心里某个位置开始泛疼。
就不出意外的后背、大腿加起来还有六道，像是从小就被人虐待过似的，而小腿上有一片伤疤，像是被灼烧过后留下的，狰狞的有些可怕。
鼻子酸楚，紧紧咬着后牙。
脑海里一遍遍过度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个人胆小、懦弱，怕生、不敢说话，抗拒接触，但是温柔、和善、细心、乖巧懂事，笑起来能甜进心窝里。
究竟遭遇过什么才能把这样一个人逼得封闭自我，就如李毅所说，时卿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是温柔且强大，应该是翱翔于天际的凤。
贺野抹了把脸，深深吐出一口气，手脚麻利的帮人把睡衣穿上，在把被子盖上。
就这么坐在床边，盯着时卿许久许久，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然后又坐到了书桌旁，随便拿起一本书，书皮包的很严实，就只是普通白纸，上面没有一个字，就跟它的主人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unbroken》里没什么笔记，可能只是阅读而已，但时卿只有初中学历，贺野很怀疑时卿真的能看得懂吗？
又翻了两页，“after the night will usher in the dawn”这句话被红线勾勒出来，空白的地方还用红笔写了一段话“even if you fall into the abyss， you have to struggle to find the light，sunflower。”
这个字迹秀气精致，写的也很用心，贺野手指在字间抚摸：“挣扎着也要寻找光明”
暮然想起，每次比赛完他看见的那个躲在远处，像是只小仓鼠的小人儿，眼巴巴的望着，被发现了又要跑。
这就是在寻找救赎啊
嘴里嚼着词汇：“sunflower， sun”
脑海里的思绪越想越苦涩，这个人总在很隐晦的地方留下要自己坚强的心理暗示。
跟个小天使一样的人儿，怎么就要受到那么多创伤呢？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难人。
要怎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他这一生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