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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5章 请建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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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5年7月,箭杆汗河亦发大水,苏庄流量测站记录,该河发生洪水5次:

    7月10日,每秒1200立方米;

    7月14日,每秒3300立方米;

    7月16日,每秒3500立方米;

    7月25日,每秒1500立方米;

    8月3日,  毎秒2800立方米;

    苏庄观测到,在9小时内,降雨227毫米

    看似苏庄“两闸一河” 建成后运行良好,实际上对苏庄的整体安全,提出警示。是年汛期之中,村东住户张树森、张树林,被上游来水,冲塌房屋十六间。因此,苏庄赵晋阳村正、村副及村民等六人联名,上书京兆尹公署,要求建筑护村石岸,以保苏庄:

    京兆尹公署:

    为呈请建筑石岸以卫村庄事:窃敝村村东,近临大河,历年刷坍,不堪设想。最可惧者,去岁伏汛,山水暴涨,水势猛烈,将敝村东首住户张姓坍去两户,计房十余间。至今尚无住处。若不设法保护,一村之房屋冲刷可立而可待。绅等踌躇再三,非建筑石岸,则不能保护敝村。昔日绅等向督办京东河道事宜处请修石岸,并非一次,委员会亦有存案至今。兴工无期,敝村有所失望。再则未兴工以前,即要求建筑石岸。对方已许诺保护,绝不使敝村受水危胁。现新旧河岸均被冲坍,公恳查勘,作速抢护事。窃京兆属顺义县苏家庄,潮白河已兴办石坝铁闸等等工程。各大河于昨夏历六月十五日至二十四日间,该河已暴涨三次,险未出槽。其新河修做操纵铁门等工,只亏一篑。试经过水,岸塌八尺余。而南岸石坡外,即冲坍宽约十余丈。其旧河两岸,石坡以下,冲坍宽约二三十丈不等,势均甚险。查本村旧临该河,除此次尚未兴工前,民房场圃从未坍陷,而今则显受该兴工之影响,业已坍涮两家。当此大雨实行之时,河泛之日甚长。而新旧两河,刻间已出此缓不济急之际。倘阴雨连绵,山洪暴涨,势必冲坍本村,当有不可设想之患。即该河全工,惟西岸出险,惟多人为势所必至。然时间甚促,似此若加厢石坡,已有工料莫及之患。若除此险害,先行捶追木椿编押柴料可救燃眉,俟伏汛后,再加石坡,揆势核实,是为管窥所能及。民等至愚,固无水性学识,惟居此土者约十余世,谅该水之性知之,真且险之数矣。为此不惟于鄙村济解燃眉,即该此全工诸增裨益。民等为公私起见,不揣冒昧,用敢公乞,

    顺直水利委员会电鉴查修,勿遗后患,不胜叩乞。

    待援苏家庄 赵晋阳 赵铿廷 赵  铁 赵梦麟 赵奎 张仕

    熊希龄阅毕京兆尹公署转来的苏庄赵晋阳等六人请求修建护村石岸的来函,对其中的“查本村旧临该河,除此次尚未兴工前,民房场圃从未坍陷,而今则显受该兴工之影响,业已坍涮两家。” 这句话,深表怀疑。难道说,正如函中所述,是因为修建两闸,才使民房坍塌么 此事必搞清楚, 明确原因。于是, 让秘书长魏昜到现场调查此事。

    魏易到了苏庄, 由赵晋阳、赵铿廷引领,查看了张姓两家房屋被毁情况。张氏两家是亲兄弟,张树森为兄,居前边,本有五间老房,三间东厢房。现在看上去,三间东厢房已完全坍塌落入坡下,五间正房只剩西边那间山墙还孤独兀自立着,像个残破的牌坊。一些木檩挑檐花架,被堆在坡上,足以证明自己曾经是此房的骨架支撑。

    张树林为弟,北房三间两耳也算五间,刚盖有二年。北房后檐墙接一个后兜,进深短,长及西二间,也算是三间。水冲坡脚,坡上只歪斜剩下后兜一间,三间两耳北房的西耳房,一个鲜明的房屋断面矗立在坡上,坡下似乎就是深渊,残房似乎建在悬崖之上。被水涮断的土坡,被开膛破肚,显露出树的条条弯曲如蛇的根须。在南北院之间,搭有两个大窝棚,两家人劫后余生,又住在一起。据说一百多年前,张家兄弟的爷爷,从山东挑八根绳在苏庄落脚谋生。现在,又被一场大水冲回了原形。

    在仅存的残院窝棚前,魏易问,“人呢?”

    赵晋阳知道魏易在问住窝棚的人,“到临河村拾白薯去了。人总得活呀。”

    魏易见一棵银杏树下,一地小黄李子似的落果。抬头望望,银杏叶小扇子形边缘,纷纷镶上金边。棚架上的倭瓜,揺摇坠坠,叶子减翠添黄。篱笆上的丝瓜,累累垂垂,残叶衰败却凝绿。那一丛鬼子山药,在绿叶衬托下,黄花分外娇黄。几沟白菜萝卜,却分外翠绿欢实欢快。家破人还在。是呀,人总得活呀。

    今日是秋分,日光月色两均长,暑退秋澄转爽凉。魏易问,“天冷了,为何不找房住,串房檐也好。”

    赵晋阳说,“我让他住我场房也行,南倒座房也行。可这老哥俩说了,至死不离寸地。”

    魏易临走时问赵晋阳,“你到王家场去了吗?我说的是东房子。”

    王家场又叫房子,分东房子、西房子,统称王家场。魏易说,“东房子被冲了五户呢。”

    “知道。”赵晋阳说,“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易这才说出自己的看法,“熊会长让我来查看张家两户房屋被冲情况,找出原因。我认为,并不是因为修了两闸,房子才被冲。王家场在闸的上游,被冲五户。接理讲,处于闸下游的苏庄,应该更严重,可是才两户。”

    听到这儿,赵晋阳火了,“您这个大秘书长怎么说话呢 冲了两户您还嫌少吗难不成苏庄应该全被冲了, 您才认为是正常的合理的应该的。真是狼不叼谁家孩子谁不急,您真是看出殡的不怕殡大。”

    “你看你看,我话没说完你就从中插一杠子。” 魏昜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正是因为修了闸,才保护了苏庄;如果没有修闸,苏庄房屋被冲,可能更严重。我们在设计两闸时,就考虑到这一点。你们不能把房屋被冲,认为是修闸所至。” 临别时,又重申,“我只能实事求是地将我看到的情况和我的观点向会长报告。”

    五日之后,赵晋阳等即收到熊会长回复函件:

    本会批:具呈人,顺义县苏庄代表赵晋阳、赵铿廷等,请求建筑石坝岸以卫村庄由。

    据呈已悉。前已派秘书长魏易前往勘查。其实本会于设计之初,在苏庄兴办泄水闸工,已虑及该闸护岸,可作为该两村之保障。试思苏庄、崇国庄两村,地势本居该河下游之冲,当上年大汛异常剧烈之时,苟非有本会泄水闸护岸,为其挡住水势,只恐该处受害,犹不止张姓二家住房十数间而已。但看王家场地处该河上游,上年被灾之重,较之苏庄何止倍蓰。即此可以证明,本会自有苏庄泄水闸护岸以来,为该两村居民计,已属保全甚大。况在闸工完竣,从此水流顺轨,当不至再有冲刷之虞。至禀函所称,曾函督办京东河道事宜处请建石岸。勿藉口张姓二家已往之事,请建石岸之处,仍毋庸议。仰即盼照。此批。

    苏庄公民代表对熊希龄会长的答复颇为不满,再次上书京兆尹公署。于是,京兆尹公署再次将上书转函顺直水利委员会:

    京兆尹署公函  十四年 字 第一四五号

    迳启者:迭据顺义县公民赵晋阳、赵铿廷等呈称,窃敝村苏家庄近临大河,历年刷坍。自去年凿修河道,绅等当将危险情形据实呈报。当蒙督办京东河道事宜处,俯允在村东建筑石岸,以资保全。嗣复向委员会呈请,亦蒙恩准建筑石岸各在案。兹因专重挑河,未暇顾及,迄今并未兴工。现在天气渐凉,逾此时期,机会即易错过。请早日转知顺直水利委员会,迅修石坝以救民命。等情到署。查苏庄应修石坝一案,前经本署列入讨论会议案,嗣以一时未能开会,已将议案函达贵会杨君查照。前几日魏君易来此查勘,认为坍房之因与建闸无涉。我苏庄公民,实不敢苟同。我辈居此土者约十余世,谅该水之性知之,查本村虽临河,历年均有冲涮,但未有此严重者。而今业已坍涮两家,则显受该兴工建闸之影响。前早已和杨君豹灵查照,可请杨君莅临再查。据呈前情。除批示外,相应函请

    贵会迅速查核办理并希见复。实纫公谊。此致

    顺直水利委员会

    京兆尹公署

    监印  郭文愷

    校对  邢允第

    熊会长阅罢,知道苏庄村民对于魏易所持的看法,并不认可。而自己的复函,就是根据魏易的观点。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村民的不满、怨言甚至愤怒。此事如不处理得当,四十孔闸几乎就掌握在苏庄数千名百姓手中,如有变故,后果难料。函中所提,早在建闸之前,苏庄村民已向当时京东河道事宜处递交请建石岸申请,杨豹灵亦已应允。所以现在苏庄村民要求让杨豹灵前来查勘,也是在情理之中。熊会长于是对杨豹灵说,“你去一下苏庄,主要弄清一个问题,即苏庄有两户民房被毁,究竟和建闸有无关系。前几日魏易去苏庄勘查,回来说与建闸没有关系。村民不服,又通过京兆尹公署来函申诉。你可看一看此件,心中有数。再有,来函中称,早在建闸之初,苏庄村民即要求建筑石岸,我对此事,毫无印象了。”

    “好的,我今天就去苏庄。” 就苏庄村民早就上书一事,杨豹灵回忆说,“我记得有此事,那时我还在京东河道事宜处,是我接到信函转给京兆尹公署,公署转没转到顺直水利委员会,我也不清楚了。咱们水利机构重叠,隶属关系经常变更,此函件未转也是可能的。古人说‘侯门深似海’,现在我们的有些衙门,对下边来函并不重视。不过在京兆尹公署档案中可以查出来。”

    杨豹灵第二日就到了苏庄,接待他的不光是村正赵晋阳和村副赵铿廷,而是请出了苏庄四老,即全庄现在年龄最老的老人,小者八十六,大者九十六。均须发皆白,颤颤巍巍,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随时要倒地断气的架势。口齿却还利落,头脑也还清楚。每个人都回忆近百年发大水的年代和情景,从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民国这六朝水灾发生始末。最后的结论是,毎次大水,小小苏庄,都是在盆边盆沿,有惊无险,淹地而未淹房,内涝房屋无恙。理由也很简单,地势高,风水好。正是建闸了风水,才使坡塌房毁。

    杨豹灵与苏庄四老见面后,未敢久谈,即回京见熊希龄汇报,“我实在不敢再跟这四个老棺材瓤子聊下去了,怕他们一口气上不来,再跟咱们找棺材本。”

    熊希龄听罢笑了,“千万不能小看民间乡野村民的智慧,这是张良之策,‘苏庄四老’即‘商山四皓’。” 又问,“你看建闸与倒房之间,有无必然联系”

    “我看有关系但无必然联系。”杨豹灵说得有点模棱两可。

    “此话怎讲”

    “四个老头所讲亲身经历可信, 苏庄一直有惊无险。可建闸以后,才出现房倒事故,这不能不说和建闸没有关系。”杨豹灵又谈了自己另一看法,“要说有必然因果关系,也不尽然。在闸西农户民房,安然无恙。如无闸墙守护,民房或被水冲,也未可知。所冲民房二户,皆在闸桥以南数百米。‘水无常形。’河道变迁,水流改易,也是常有的事。即使不建闸,历史上苏庄无水冲民房的事,但以后不见得不会发生。”

    熊希龄听了,觉得杨豹灵说得很全面,又觉得什么也没说,于是问道,“那咱如何回复苏庄赵晋阳、赵铿廷的二次来函?”

    杨豹灵说,“先晾一晾,先不予理睬。”

    熊希龄却不同意,“这样做不好。村民上书已是考虑再三,实出于无奈迫不得已才发出民间声音。无论怎样,我们应给予明确答复。”

    杨豹灵献策说,“那您是否可以这样回复,一,顺直水利委员会在设计建桥之初,并未见到你们转来的请建石岸函件;二,因为未见此函件,就未做建石岸之预算;三,现在做石岸预算,政府内务部和建设委员会未必批准。四,看看水流情况,再做定夺。这样,既避开建闸与民房被冲的敏感话题,又说明不建石岸的原因和理由,也给村民留有希望。”

    熊希龄听罢,虽觉得欠妥,但一时没有更好的回复理由,于是复函云:

    迳复者:案准

    函开,迭据顺义县公民赵晋阳、赵铿廷等二次呈称,窃敝村苏家庄近邻大河,历年刷坍云云,相应函请贵会迅速查核办理,并希见复。等因。查此案前据该公民等,迳行具呈到会。事同前由。当饬本会审查主席兼总工程师杨豹灵详加核议,旋据声复,即经本会批示,该代表等前请建筑石岸云云,所请建筑石岸之处,仍毋庸议,即发在案。兹准

    函示。本会以事涉宣防,复饬审查会再为核复。兹据复称,此项工程,本会未经核准,亦未筹有专款。为该村计,自本会在该村筑有水闸后,即值上年大汛,已属保全非细。在该公民等居安思危,固以保障全多全妙。无为本会工款用途,均经预算指定。目下施行业经决定之计划,当系竭蹶从事。其未经列入预算之工程,实难兼顾。待河道水流趋势情况,再做定夺。等情。见复前来,本会复核无异。相应函复

    贵署,请烦

    查照转行饬遂为荷。此致

    京兆尹

    会长 熊希龄

    熊会长复函后,过了较长一段时间,苏庄赵晋阳、赵铿廷等并无反馈信息。他想,看来尔等已无话可说了。于是在心上暂将此事放下。正好大师拟从西安来京,段祺瑞执政府借助熊希龄之名望去电相请,于是熊希龄致电大师:

    请速来京复电

    西安大师慧鉴:艳电奉悉。法驾西来,适逢政变。震旦众生,苦恼无量。乃蒙慈者加被,感荷无穷。昔罗什,迹遭姚秦丧乱,艰难顿折,卒弘于禹域。刻值合肥秉政,强藩引退,海内喁喁,渐有升承之望。尚企振锡遄飞,速临燕邸。共筹救度,无任钦迟。熊希龄叩。

    尔后未过几日,熊希龄忽收内务部转来的批示函件,竟然是苏庄赵晋阳、赵铿廷等越级上函至内务部,继续申诉苏庄请建石岸一事。这真出乎熊会长的意料,申诉如此顽强、坚韧、韧长。内务部长批示:越级上书,恐有隐情,认真查核,查讫报来。

    熊希龄展开上诉函,行文比上两次都长:

    敬启者:顺直水利委员会

    为具说帖事:查泄水闸部位,本在苏庄村后,由闸根南行,仅距离五、六十丈即至村之西。首以形势言之,实系与此村接连其闸之西首,河岸即为苏庄村东面,紧连住民房屋。最远之处,不过三、四丈之距。离其最近地方,本年伏汛已坍去数家。此地土质松懈,半沙毫无粘泥坚结之力。而闸下水势猛烈狂浪,一遇伏汛河涨,起闸泄水之际,以猛狂之水,冲撞此半沙之岸。是苏家庄之坍陷一半日之内,必当完全成为沙滩河套矣。本年数家之被坍,即其明证。去年民众曾以此种危险情形,陈请督办处,由闸之西首至苏家庄之东面,建筑百余丈之石岸,以保护此村。当经准许与会商酌,赶速设法进行。此种经过,督办处皆有卷可查。本村亦曾多次向贵会诸君靖困。全村生命财产所关,不得已之呼吁,迄今年余。其间经由京兆尹公署转请赶为设法兴工者,复有数次。并未见有何种保护苏家庄工程之预备。正值继续请求之际,乃现在更由闸之西首,再增加闸门两孔,兹以方向测量之,此两孔流出水溜与苏家庄北面中部作一直线。是此村成为闸前迎水坝。将来起闸之日,即为此村坍陷为河之日。形势甚明,有目共睹。若谓万分危险,则村人等上有祖居之经过,近见数家之坍陷,实不能再行。贵会诸君往来本村,已有数年。与村众情感甚厚。仍恳本诸慈善救民之旨,提前筑此百余丈之石岸,抑或在此村北相当地点,建二、三座挑水石坝,以救济此四、五百户之生命。则建坝护岸之工料款,但在贵会为之不过此须之力,并无特大困难。而数千老少村众,实感赐无极矣。我等已两次上书,所复非吾所愿。情急势迫,存亡所关,谨具说帖请求内务部派人查勘。

    鉴核讨论,决议兴工,灾难不胜。盼祷之至。谨呈

    内务部 转 顺直水利委员会

    附图一纸

    具说帖人苏家庄村 正 赵晋阳

    副 赵铿廷

    代表村众  张仕 赵寿占 赵公甫 金凤林 赵晋卿

    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

    熊希龄阅罢,这次将函件交李德晋说,“你也看一看,为苏庄请建石岸一事,来来往往已近一年有几个回合了。我先派魏易,再派杨豹灵前去苏庄,结果民众不服,我等无计。现在你去苏庄,房屋被冲,是否如此函所说。你也是参与设计的。至于如何处理,那是后话。如是我建闸原因,该承担的责任首先要承认,然后是承担。我们不能掩耳盗铃,明明听到了装作听不到。更不能叶公好龙,嘴上说为民生,到民生真有问题倒不管了。当然,如果不是因闸而起,也要拿出数据,向村民解释。至于建石坝与否,要看真的有无必要。至于资金,那是我们和政府的事了。”

    熊希龄所以第三次派李德晋去苏庄,他是很欣赏李德晋的耿直和不看上司眼色行事且有水平,他肩膀上的脑袋能独立思考。在平疃是否修迎水石坝问题上,他力排众议,提出在平疃村东开新槽而不修水坝;在“龙剑之争” 时他坚持桥墩迎水一面安斩龙剑;在“会前之会”上, 他又提出在崇国庄以东与李各庄之间修泄洪渠。所以, 三去苏庄, 熊会长点将李德晋。

    李德晋到了苏庄,迎接他的不只是上书人赵晋阳、赵铿廷等七人,而是约有六、七十人,其表情有悲伤、求乞、愤怒、哀怨甚至仇恨,李德晋与苏庄人打交道已有七、八年,总的感觉苏庄人属于河边田园农家,心田敦厚。但这连三上书,仍未有结果,反倒认为桥是桥,路是路,建桥与毁房没有关或关系不大,到底要把村民激怒了,惹毛了。

    李德晋也不说闲话,开门见山说,“熊会长此次派我前来,就做一件事。你们上书函中,说‘查泄水闸部位,由闸根南行,仅距离五、六十丈即至村之西。闸之西首,紧连住民房屋。最远之处,不过三、四丈之距。离其最近地方,本年伏汛已坍去数家。’我现在带米达尺来,咱测量一下,是用我的米达尺呢,还是用你们手中的营造尺呢?”

    村正赵晋阳扬了扬手中的五尺杆说,“我们上书中写得弓丈数,就是鲁班爷留下的营造尺。”

    李德晋表示赞成,“那好吧。咱三明对案,就地测量。”

    其实也就抽一袋烟的功夫,即丈量完毕。双方核对数字后,李德晋说,“你们量的不准,还少了一寸五分。你们夠实在的,宁要九十九,不要一百一。”

    一句话,倒把大伙招乐了,气氛有了缓和,李德晋对大家说,“熊会长说了,苏庄人为‘两闸一河’水利工程做出了重要贡献,不会让你们为此担惊受怕,受到损失。你们把心都放在肚子里,顺直水利委员会,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不会像宛平县的官司——雾涂着。我还会来的。”

    李德晋回京后立刻向熊会长复命说,“现场十分明显,正如上函所说,两座闸离苏庄太近,近在咫尺。本来没那么近,可由于将原设计的二十八孔增加二孔至三十孔,这一孔加桥墩即六米,即十二米。且这十二米全往西挤,因进水闸在西边。三十孔泄水闸放水时,从西往东,四孔或五孔闸为一组往东次第进行。越先放水则后关闸,越后放水则先关闸,以保持闸北之水平衡。这样,西边四组即十六孔或二十孔闸水狂奔而出,苏庄东南堤坡,必然受其刷涮。由此可见,建闸与房塌之闸,勿庸置疑,存在因果必然关系。”

    熊希龄听了,思索一会儿说,“魏易、杨豹灵误我,你去丈量是准确的。你看将如何处置?”

    “魏秘书长与杨主任也有其道理,出发点还是顺直水利委员会的名誉和利益。” 李德晋转而说,“我想可否这样,您不必再复函,因前两函您已将观点摆明,再复函立场转变太快,村民倒会生误解,是否真实?还由我出面,承认村民诉求正确,准予接受。先备柴笼于目前,再申请资金于政府。待明年春汛,先投柴笼,再议建石岸。如何?”

    熊希龄听罢说,“可以这样。但我还是要回函,白纸黑字,表明我的态度。《素书》云:‘小怨不赦,大怨必生。’‘足寒伤心,民怨伤国。山将崩者,下先隳,民先弊。根枯枝朽,民困国残。’你可持我函前往苏庄示众,以平民怨。”

    言毕,就书案上草函一封:

    本会批

    具呈人苏庄村正赵晋阳、副赵铿廷,代表村众赵公甫等,为请求于泄水闸下游建筑挑水坝由

    来禀再三阅悉。查本会叠接苏庄公禀,及前督办京东河道事宜处,暨京兆尹公署先后公函。大致不外要求本会于泄水闸下游建筑石岸,以资保护。经李德晋君前往查勘丈量,坍房与建闸,确有关联。前两次复函,言有不当,理不成立,致歉收回。该会将对苦主补助若干,并备柴笼,以防不测。同时向内务部申请资金,相机建筑石岸,以保民居。仰即知照。此致

    苏庄乡绅村民

    顺直水利委员会

    会长 熊希龄

    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就苏庄村民请建石岸一事,本章援引赵晋阳、赵铿廷等人三次上书及熊希龄会长三次派人查勘及三次回函,是想说明在民国时代,仍有如鲁迅所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熊希龄虽未处庙堂之上,是在野之人, 但他还是尽力救民于困厄, 为民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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