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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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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和徐婉宜才到落雁居门口,就听到辛姨娘尖利的声音,老夫人面色一变,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急急地往里头去。

    一进去就看见了小厮正在往辛姨娘的嘴里灌药。

    老夫人惊怒交加,“你们在干什么?还不住手!”

    小厮手中的药洒了一地。

    辛媛劫后余生,汗水打湿了衣衫,跌坐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徐婉宜身边的翠微去将辛姨娘扶了起来。

    “祖母怎么来了。”

    “我这老太婆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竟然在这里干这种好事。那可是你的血脉,你怎么狠得下心?”

    这个孙子虽然是庶出,但才学品性样貌样样出色,老夫人也颇感欣慰,没想到在子嗣一事上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姨娘生的孩子,我不想要。”

    老夫人眸色一凛,“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姨娘所出!”

    靳渊的黑眸中翻起骇浪,又迅速隐下。

    老夫人经历世事,又怎么会看不出靳渊的托辞,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她便厉声追问:“你若是还有一点对我这老太婆的敬爱之心,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靳渊踌躇地看着徐婉宜,只能和盘托出。

    “你是说净娘临死前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你,你就决心要让这偌大的侯府只有这两个孩子?”

    老夫人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如此荒谬。

    竟然只是因为靳渊的痴念。

    老夫人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试图和靳渊讲道理,“净娘临死前只是让你不要忘记两个孩子,哪里就让你断绝子嗣?”

    “净娘一向以你为先,在天上看见你为她遗言所误,做下这种事情,一定痛心非常。”

    靳渊仿佛这个时候才明悟,净娘生来善良,确实不可能让他做这种杀生的事。

    这么说,真是自己误会了。

    一旁的辛媛听了,脑袋也是阵阵发晕。

    一个男人顾念着亡妻是好的,可他若是眼里只有亡妻,其他人可就要吃苦头了。

    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只在一个死了的人的话语间,竟然如同蝼蚁一般。

    谁说做了侯府的姨娘就是享尽了富贵?

    辛媛已经生出了一些后悔。

    老夫人心下有个揣测,正想问,见到辛媛还在此处,让人将辛媛带去休息。

    等到人完全出去,又让心腹守在门口,才问:“婉宜这么多年没有身孕,是不是你?”

    靳渊既然把所有事都说了,也不差这一桩,果断地点点头,“我每每与婉宜同房,总要她喝一碗避子汤药。”

    “你给我跪下!”老夫人简直是怒不可遏。

    靳渊也没有二话,利索地跪到了地上,光是听听膝盖与砖石相击的声音,就知道有多疼。

    徐婉宜也跟着靳渊一同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抄起手边的龙头拐杖朝着靳渊的背脊就是一下。

    靳渊面色一变,额头上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并不曾痛呼出声。

    见靳渊没什么反应,老夫人怒从心头起,用拐杖连续打了六七下。

    血色渗出了外衫,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铁锈味,靳渊仍然在咬牙坚持着。

    见靳渊面色越来越苍白,徐婉宜心里知道时机已到,泪流不止,哭求道:“祖母,请停手吧,侯爷就要挺不住了。”

    老夫人颓然停下,本以为是徐婉宜不孕,就因这事,她还给了徐婉宜许多脸色看。

    谁能想到是靳渊不让她怀。

    老夫人指着靳渊,手指哆哆嗦嗦,“好,你真好,你这个孽障。靳家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你呢。”

    说着,老夫人又拉过徐婉宜的手,愧疚地说:“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多年,你竟在我面前一丝口风也不露。我这老婆子还屡屡为难你,真是羞愧啊。”

    徐婉宜反握老夫人的手,“我既然已经是徐家的媳妇,自然是以夫为天,夫君叫我做什么我也只有听从的份。祖母对我而言是长辈,我又怎么敢顶嘴呢?”

    老夫人听着这些话,心里更是感动。

    “你看看你媳妇,多懂事。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从明天开始,那避子汤就给我断了。”

    靳渊没再说话,只是默认了老夫人的命令。

    靳渊趴在床上,徐婉宜揭开靳渊后背的衣裳,衣裳和皮肉相连,惨不忍睹,揭开时,靳渊不免吃痛,闷哼几声。

    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均匀洒在后背伤处,等到上完药,靳渊的面色因忍痛变成了薄红。

    徐婉宜低垂着眼,有几声不同寻常的动静。

    靳渊回过头,就见她眼眶通红,鼻尖也如桃花一般,像是心碎至极,只是咬着唇,一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直到看见靳渊看着自己,徐婉宜的泪才滚落面颊,似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珍珠。

    靳渊叹了口气,伸手拭去徐婉宜面上的泪珠,“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娇气。”

    徐婉宜抽噎着,赌气似的,“侯爷咬死不承认,就不会受这皮肉之苦了。难道我还会去告诉老夫人不成?”

    靳渊无奈低笑,“你不会。你不懂。”

    靳渊想,他其实早就后悔让徐婉宜日复一日地服用避子汤了,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而已。

    所以他每次看见徐婉宜服用避子汤时,才会欲言又止。

    他一直对徐婉宜心怀歉疚,刚刚挨的那顿打并没有觉得身体上有多痛,反而有如释重负的释然。

    因为靳渊庆幸地发觉,自己有理由让徐婉宜为自己生儿育女了。

    靳渊并未发觉徐婉宜哭红了的眼睛中暗藏着流转的波光。

    她是害怕生育不错,可她更害怕将来自己老了,继承侯府的却不是自己的血脉,她害怕侯府的荣华富贵往后与自己无关。

    徐婉宜细细地问过精于妇人道的女医,妇人生产是进鬼门关,但也并非人人都会因生产而死,只要她准备充分,一定能母子平安。

    但是,避子汤是靳渊要她喝的,徐婉宜就要靳渊心甘情愿断了她的汤。

    如今时机成熟,徐婉宜想,也是时候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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