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左年试探洛白
付城道:“天坑,毕月专门用来焚烧死人的地方。”
眼前一个巨大的坑,坑里有焚毁的尸身,亦有无数身体断残伤口还流脓出血的人,在浓秋露重的大冷天躺在泥水里边。死者与活人躺在一起,要不是有微弱的呻吟,咳嗽,喘息和挪动,几乎分不清哪些人还活着。
从紧抓的长矛和身上所穿之盔甲,依稀能分辨出有些人曾经是战士。
还有婴幼儿微弱哭声若有若无。
被战火掠夺人们性命,肢体,健康,上无片瓦遮身,腹无粒米裹腹,躺在泥里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一条野狗正在啃食人的尸骨。
龙少慕语气凝重:“这都是毕月战争下的牺牲品。好好的百姓,将士,只需一场战争,就成这个模样。”
洛白震憾到极点,喃喃道:“太可怕了!”
洛白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回马车上等我们。”龙少慕过去扶洛白,也觉胃部不适,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洛白没逞强,逃也似的回了车内。
“我们去找一个长相秀气,最好有练武痕迹的人,无论男女,带走。”龙少慕说道。
“你想用他作替死鬼?”
龙少慕缓缓说道:“躺在这里的,都是将死之人。能保下更多无辜的人,也算他的功德一件。”
说着,飞身下了天坑。
一柱香的功夫,从天坑找出一名身板小却体格精壮的武士,他已奄奄一息。付城驾着马车原路离开。
“兄弟,乱臣无道,滥杀无辜。我想让你帮个忙。”
那人已经说不出话,听龙少慕说话,半闭的眼睛突然微微发亮,似是等待龙少慕继续说。
“奸臣贼子正在借抓捕逃犯的事鱼肉百姓,为免宁州惨状再现,只能出此下策。你什么都不用做,躺在那里等人上门搜查,他们看到你手上有半截簪子,这件案子便了结了。对了,你如果还有家人在世,我可以安顿好你的家人以作报答。”
此人挣扎着抬起手,龙子慕伸手端住他的肘子,另一只手掌摊开,让他手指在掌心写字。
“南城麻氏。”龙子慕念出来。
那人无力垂下手,气息时断时续。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家人,安顿好他们。”
三人找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将簪子放入武士手中,伪装好一切,便急速离去。卯时,第三轮掘地三尺般的搜查又来了。
院落传来“呯呯”敲门声,付城前去开门,一队官兵手持火把闯了进来,一言不发就从院子里开始翻箱倒柜,翻到各个房间。
房间里有三人,左年躺在床上,龙少慕握住他的手,一个双髻丫鬟在旁边服侍。
“搜!”
一顿搜查什么也没有。那些人也没个解释,看着装作惊慌的三人,从鼻孔哼了一声说道,“走!”
官兵走了之后,付城进来,“少爷,他们走了。”
“嗯。”
洛白突然站端正,朝左年恭敬作了一揖,“老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左年仔细瞧了瞧:“老夫身体带恙,卧病不起。实在想不起来,见过姑娘。”
洛白说起上次见面的场景:“两个多月前,我去客源隆求得一份生存活计,店小二将我赶出门,是您说服了小二,我才有机会见许老板。您忘了吗?”
“哦!”左年乍一想起来,吃力笑道:“原来是你。”
“正是。后来再也未曾见过老先生,心里欠着老先生一个人情,今日有缘再见,不知能否为您效劳一二,以当偿还。”洛白诚恳说道。
“这点小事,不足念念挂怀。”
洛白微微一笑:“对老先生而言是小事,对晚辈而言却是生死大计。若不是您从中帮忙,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指不定在哪个巷弄里要饭呢。知恩图报人之常理,自然是要记一辈子的。”
左年见她说话真诚,点点头。
“慕儿,你先出去。”
龙少慕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突然被支开,有点不情不愿,“你们施恩报恩是桩好事,我有什么听不得?”
“叫你出去就出去,臭小子。”左年赶他走。
“行吧。”龙少慕看了一眼洛白,怏怏出去了。
付城在门口守着,见龙少慕出来,笑道:“世子,您被赶出来了?”
龙少慕见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作势要揍他。
付城早有准备,跳上房梁双腿勾住梁木,将自己悬挂着。
“挂那儿,别下来了。”龙少慕也不想跟他闹,闷闷进了房。
左年示意洛白在旁边坐下,“老夫问你一言,你如实作答。”
“自当如实。”
“你不是这世上人。”左年一瞬不瞬盯着她,这不是问话,而是洞悉,肯定。
洛白心里一咯噔,“是。老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说过引魂术吗?引来世魂救当世身,你的身体是这世上人,但你的魂魄属于来世。”左年咳得厉害。
洛白听得左年解释来世魂,当世身,脑袋发懵,反应迟钝地倒了一杯水给他:“你喝茶。”
“方才慕儿在这里,老夫不便说实话。”左年接过茶杯,喝下去,气息稍缓:“继灵,引你来这个世界的人,他要慕儿的命。他给慕儿下了蛊,还有不到一年的寿命。唯一能救他的方法,生取你的天灵骨做法,护他,破蛊。”
洛白心里犹如一场地震,轰然倒塌:“你说什么?”
“从你存在那天起,你和慕儿就不可能同时活在这世上。”左年幽幽叹道,“如果我希望你救他,你是否情愿?”
洛白浑身颤栗,“只有这种办法吗?”
“只有这种办法,越早破蛊对他的伤害越少,迟了,就算痊愈也会残疾。你是继灵用他的血骨引来这世上的,也只有你能救他。”左年沉声道。“你如实回答,我不会强迫你,慕儿也不希望你知情。所以我将他支开。”
“我先想想。”洛白脸色苍白,她的手紧握,指甲掐入掌心,微微发抖。
半晌,洛白低垂着头,颤声道:“我,平生最怕疼。打针输液时的疼痛也难以忍受。”
左年面无表情,一双锐目捕捉她的细微表情。听她这么说,脸上略显失望。
然而,随后他便听她洛白又道:“所以,先生做法时,请务必快准狠。”
左年微惊,神情瞬息万变。嘴上却说:“那好,我答应姑娘,一定不会让你受太多苦。”
洛白闭上双眼,泪水随即滑落:“我准备好了。”
左年运法,手抚上她的头顶,一股热浪传送至她的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