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恼羞成怒
待宋元彻一走,云姜便自己裹着被子回了房间。
路上遇到了素英,素英见她眼角布着泪痕,面色通红,还以为好事已成,等着明日领赏,她俯身对云姜见了个礼:“夫……人”,话音未落,就见云姜擦肩而过,瞧那形色匆匆的样子,让素英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日,云姜屋子的大门便被踹开了,云姜见带头的人是素英,大抵知道 了来头,却见她眼里燃烧着怒火,明明气坏了,却偏要端着主人家的架子,说道:“我瞧你可怜,给你这个罪奴翻身的机会,可你都临到门槛了,还故意娇柔做作,欲擒故纵!”
今日素英被姨妈叫到一边,说是云姜死活不肯,这事没成,因着他们私底下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动作,没能讨了主子欢心,反而让徐嬷嬷挨了罚,减了素英的月例,素英这下才知道吃力不讨好,等不及要找云姜算账。
云姜知道素英对她不满已久,平日里宋元彻赏给下人的好吃的,好玩的,都事先赏给了云姜。
云姜平日省吃俭用,多的都寄回了老家,剩下的才轮到其他下人分,这样一来府里自然多了许多口舌,尤其是以素英为首的大丫鬟,更是背地里戳了不少云姜的脊梁骨。
素英见云姜一脸默然,根本不理会她,便上前踢了云姜的膝盖一脚,云姜单膝吃痛,不得不跪下,依靠手掌支撑才不至于倒地,听她说道:“你很得意是不是?以为仗着大人的庇佑就不把我等人放在眼里?告诉你,大人现在不疼你,不要你了!让我把你撵到后院去做杂役!”
云姜咬着下唇:“姑娘莫不是忘了,昨日是谁给我下了药?又是谁把我蒙在鼓里加以陷害!”
“陷害?呵,得了便宜还卖乖,稀得大人看重你,不然你以为有这个资格劳动我来鞍前马后?云姜……” 素英微微蹲下,对上她不服的眼光,轻拍她的脸:“可惜了,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拖到后院去!”
说罢一群侍卫就要把云姜从地上抓起来,云姜忽地把来人的手甩开:“推推搡搡的做什么,走开!你们不要脸了,难道大人也不要脸面吗?”
“大胆云姜,竟然敢辱骂大人!”
素英指着她,云姜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灰尘,微微垂头说道:“素英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不知为何总是三番两次陷害我,这也就罢了,你让外男推搡大人的贴身奴婢,不是打了大人的脸面是什么?”
“你!”
云姜自知今日凶多吉少,“我跟你们走,不过得劳烦你们在外等一等,我收拾好包袱自然会跟你们离开。”说罢便把门扇打开,示意他们在外面等待。
素英明白,云姜是府里的老人,即便大人今日厌倦了,恨极了,日后保不齐哪天想起了,又回来眷顾,素英深呼一口气,临到门槛的时候瞪了她一眼:“你可真是好命。”
云姜不想与她纠缠,昨晚就已经想到今日的场景,却不知道来的人那么快,她把藏在柜子里写了一半的信件压在了小蝶的枕头下面,希望小蝶能按信里说的事去做,随后便整顿了行囊,缓缓走了出去。
云姜跟随一行人来到后院,后院做的都是脏活累活,缝制针织多是老婆子在干,敲打装潢多是青壮年的活,云姜被安排在了杂役间,为主子们打扫、洗衣便罢了,日落了还得服侍府里年迈的嬷嬷,为他们洗漱按|摩。
来了两三日,后院的伙计和嬷嬷都像约好了一样,对云姜不理不睬,云姜初来乍到,不知道后院饭堂在哪里,问了许久也没人应声,这位伙计,请问饭堂往哪里走?
谁知那个伙计看了她一眼,罢了罢手,说着急有事,便离开了。
云姜那天没吃饭,晚上为嬷嬷按|摩的时候,肚子咕噜咕噜的响。
那常嬷嬷原本是伺候在主母身边的老人,不知什么原因,一年前把腰给伤到了,不得不退下来,让徐嬷嬷捡了便宜,自己却到后院里主事,本就憋了一腔怨气,把原本鸡飞狗跳的后院收拾得服服帖帖,连素来刁钻的粗使婆子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常嬷嬷耷拉着眼皮子,扶了扶发髻:“你这般绵绵软软的捶背,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想不想接着干了?”
云姜一愣,想着今日滴水未沾,肚子又不争气地叫起来,连忙说道:“对不住。”
常嬷嬷这几日一直在观察这妮子,听旁的说,这姑娘不服管教,惹得大人不高兴了,这才被罚到了后院,常嬷嬷见她的第一眼就纳闷了,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大人怎么舍得贬斥她到这里来?眼看着肩不能跳,手不能提,一看平日里就没做过粗活,就是手巧,泡得一壶好茶,哪里能干后院的活?
“你倒不用跟我说这些,也别怪后院里的犊子给你穿小鞋,你初来后院不知这里的行情也情有可原,下人总是看主人的眼色做事,谁让你得罪了大人,让这帮小的对你顾忌得很,我瞧你这两天来了也本分,对我还算恭敬,不妨提点你两句。”
“云姜自知愚笨,还请嬷嬷提点,云姜愿闻其详。”
常嬷嬷却笑了,拇指点了点她的鼻梁:“你笨?若你都算笨,便讨不到我的欢心了。昨日你做的桂花糕是到花园采摘的是吧?我瞧你天不亮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桂花香味,你平日里面上不说,但私下用心,知道后院的人轻易不得到前厅,就卯时爬起来采摘,做了桂花糕孝敬我,不就图在后院的日子能好过些?”
云姜不知可否,抿了抿唇:“嬷嬷贵人事忙,想不到还惦记着我何时去过前院。”
“那可不?你以为我成天就知道在后院睡大觉?废话不多说,丫头你究竟想做什么,好生与我说说。”
云姜也不隐瞒,“云姜还有些时日便出府了,还望嬷嬷庇佑云姜,待云姜出府回乡,一定惦记着嬷嬷。”
常嬷嬷一听,哀叹一声:“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想不到如此笨拙,你不知,若大人不首肯,你怎能回得了乡。”
身契上面确实写了两个月后便能出府……
常嬷嬷冥思苦想:“也罢,你这段时日不要出现在大人眼前晃悠,也无需做什么杂役,做好厨房的杂役,为我烹一些点心,沏沏茶,只要你不作妖,我也不为难你,两个月后我们好聚好散,因着你被贬斥到后院,许多人不敢与你搭话,怕得罪了大人,你也无须计较,有事只管跟我说道说道,谁若为难了你,只要我在旁的便不能把你怎么样,只是你需得做做样子。”
“做做样子?嬷嬷的意思是……”
“知道你被贬到后院,多少人伸着脖子想看你笑话,大人的意思也是让你长长教训,若你在这边日子过得太舒坦,岂不白白待在这边?”
云姜了然,“嬷嬷思虑周全,云姜自愧不如。”
常嬷嬷摇摇头:“你倒不必过谦,白日里巡视的嬷嬷来时,你只需帮帮粗使婆子洗洗衣服,刷刷碗筷,做做样子,待他们走了回去复命,便老老实实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姜想了想,确是可行,只是……她问道:“常嬷嬷为何费力帮我。”
常嬷嬷笑笑:“我家中女儿与你一般大小,嘴不晓得把门,时常得罪人还不自知,现在她出了远门,也难免会想起,也希得她能在路上得贵人照拂。”
云姜这才吃下定心丸,却没见常嬷嬷眼角浮过的精光。
自打云姜到了后院,说是得罪了大人,让常嬷嬷好好整顿,可常嬷嬷不傻,她差人去查了底细,谁知道大人竟然对云姜有意,只是云姜死活不肯让大人恼羞成怒,这才打发到她这里调教。
如此身份,不想哪一天飞向枝头做凤凰,若她真听信小人之言,做了恶人,之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了,若她对此女有恩德,那日后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
大人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她怎么不知道,大人只是一时气急,对云姜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打发她这里调教,等大人气过了,还不得忙不迭地把这个小美人捞回去,至于云姜所说的回乡这件事,常嬷嬷并不看好,因为她很了解宋元彻,得不到的,绝不罢手。
只是这云姜看着温柔顺遂,可骨子里却拧得很,也不知道这强扭的瓜最后到底甜不甜。
温逸轩内,宋元彻焚香读书,烧了两柱香,却还只看了同一页。
猎影合上门,单膝跪地回禀道:“恭喜大人,北伐大捷,龙颜大悦,皇帝要给大人封个太子左仆的官职辅助殿下,将来若殿下继位,大人位及三公,成为我朝一等一的权臣!”
宋元彻放下书:“这是你今晨在御书房里偷听到的?”
猎影回道:“此言一字不差,正是属下暗自走访听到的。”
宋元彻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太子萧宁……左仆……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猎影明白大人的隐忧,这萧宁是前皇后的嫡子,皇后过世后,由陈妃把持后宫,诞下的皇三子萧衍常年征战在外,战功赫赫,随着朝内朝外的声望高涨,从年前起,废除太子萧宁,重立萧衍为太子的声势也越发旺盛了。
“大人?陛下此举,难道是为了匡扶太子继位?”
宋元彻正思虑什么:“若只是忌惮皇子夺位,收了萧衍的兵权便罢了,何苦让朝中权臣辅佐太子,就不怕结党营私,弄巧成拙?”
宋元彻端着下巴,小心寻思着,猎影以为大人要精心思考,便诺诺退下,却被宋元彻叫住:“等等,谁叫你下去了。”
猎影一惊:“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这几日去哪里了?”
“哪个人?”
宋元彻冷脸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
猎影低下头,回禀:“萧宁去给先皇后祭祀,明日才回京。”
宋元彻把书一甩,啪的一声落在桌上:“猎影啊……”
猎影又跪下:“猎影愚笨。”
宋元彻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走远远的好,眼不见心不烦。”
猎影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是,属下这就走远远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