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呈之
温母是个勤快的,闺女的屋子都是她亲自打扫,就连镜子都擦的干干净净,此时温书瞧着镜子里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名同姓就算了,就连长相也一模一样?
除去脸上因为身体不好所带的病弱苍白,其他的就连眼角的泪痣位置都一模一样!
天意?温书又默默爬上床,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安静的消化自己内心的震撼。
屋外逐渐响起阵阵脚步声,温书回神,知道是温父他们回来了。
温父是大队长,每个月有固定工资可以领,平日里也会干活挣工分,再加上两个哥哥都是壮劳力,两位嫂嫂拿的工分也不少,哪怕有个要常吃药看病的女儿,一家子的生活在村里也算是中等水平。
温大哥比温书大八岁,今年二十五,和大嫂赵红梅有三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娃。
大儿子温易,今年七岁。
二儿子温润,今年六岁。
三儿子温拾,今年四岁。
温二哥也比温书大六岁,今年二十三,和二嫂李小草育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还是对农村少见的龙凤胎。
姐姐温花,弟弟温木,今年五岁。
今早在屋子里照顾温书的那个小孩,就是老温家小一辈里面唯一的女孩温花。
一家子老老少少都归了家,原本静谧的院子变得有了烟火气,温书歪着身子趴在炕边的窗户上往外看,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的黑眸。
“……”
男人穿着白衬衫,搭着黑裤,领口微敞,眉眼精致,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院子里和温书隔窗相望。
无声的较量从一个眼神开始,也从一个眼神结束。
温书收回视线,拉上窗帘,依靠在床头默不作声。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刚才那是…顾呈之。
不似这个年代的大众审美,他的长相更偏现代化风格一些,有点白,有点瘦,带着点书卷气息,典型的小白脸类型。
温书感兴趣的挑了挑眉,这长相和性格倒是区别大得很。
毫不意外的,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温书抬了抬眼,道:“进。”
屋外温母推开门,带着身后的男人走了进来。
“囡囡,顾知青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也对,未婚妻都病的快死了,他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若是还没点表示,还怎么在村里混下去,又怎么讨得了大队长的欢心?
离得近了,那张脸似乎更好看些,温书直白的打量着,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兢兢业业的扮演着当下的角色。
气氛有些尴尬,温母看了看闺女,又看了看身后的顾知青,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男人似乎对此毫无所察,他声音温润,声线低沉:“听说你病了,这是我托人带的营养品,每天喝一点,对身体好。”
一斤红糖,一桶麦乳精,一小兜大白兔奶糖,还有两瓶橘子罐头。
出手够阔绰的,温书扫了一眼,依旧抿着唇,没说话。
见闺女还是没反应,温母有些受不了,上前推了推闺女的胳膊,示意她说点什么。
等了半刻闺女还是一点反应没有,温母没办法,只能她自己上,她将东西接过,手下动作麻利,嘴上却说:“来就来,还带东西干什么,你这孩子…”
温书:“……”
顾呈之毫不在乎,面上一点微表情都没有,将手里东西递过,顺着话往下说:“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温书:“…”
瞧这一来一往配合默契的,明明心底里互相瞧不上,面上却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不去演戏当真是太可惜了。
顾呈之就是来做做面子工程,没呆多久就回去了,温母笑着将人送走,转身脸就掉了下来,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温二嫂李小草见了,忙上前问道:“娘,这顾知青倒是挺有礼数的,这次小妹没闹,是不是成了?”
她刚可看见了,那顾知青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要是小姑子同意了,这东西可就是属于家里的,人人有份!
温母还能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老脸一拉,张嘴就骂:“成不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那点心思老娘清清楚楚,我囡囡那点东西都不够给她补身体的,要是被我发现少了半点,你看我我怎么教训你!”
李小草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心下不服,但却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低着头嘴唇嗫嚅:“我也没说什么…”
“还不滚去盛饭,一天天的眼里没活,还等着老娘伺候你不成?”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
“真是没点媳妇样,懒死你算了…”
厨房里正在热菜的温大嫂赵红梅听着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声音暗自庆幸,幸亏刚才出头的不是自己,要不然这会被骂的就是她了。
转头又想起那兜子好东西,不高兴的撇撇嘴,手下用力,将锅里的剩菜搅的稀巴烂。
……
温书虽然不发热了,但身体还是差,由着温母喂完饭,又听她嘟囔几句顾呈之的好之后,便窝在暖呼呼的被窝里迷迷糊糊的睡了。
夜里,温母躺在被窝里久久无法入睡,瞥了一眼身旁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温父,她叹了口气。
“老头子,你说我们这样逼闺女,真的对吗?那名声就算没了,咱家也不在乎,又不是养不起她,你看这阵子闺女动不动就发热,我这心里…我这心里…”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温母抹着眼睛不出声了。
温父睁开眼,侧过身拍了拍老妻,也不由跟着一声长叹:“你说你这是干啥,当初咱不都商量好了吗?你看你,还哭上了。”
“我心里难受,我哭下怎么了!那是我十月怀孕千辛万苦生下来的闺女,我心疼!”温母拍开温父的手,扭头不打算理他。
温父闻言,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话!那也是我闺女,我能不心疼?”
温母努努嘴皮子,瞪向温父。
温父也生气了,也不哄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护得了几年?这会搏一搏,说不定还能搏一个上门女婿,要是什么都不做,等我们百年后,你让闺女怎么办?”
温母默了默,小声道:“不是还有她大哥二哥吗……”
温父骤然转头望向老妻:“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老大老二都各自有了家庭,平日里两个儿媳对囡囡什么样,你不是不清楚!”
温母哑然,她知道温父说的是对的,孩子大了,以后还要养活自己的娃,哪里还有能力养小妹。
但话虽如此,温母却依旧忍不住反驳:“那也是他们欠囡囡的,要不是当年……”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父打断:“当年当年,再大的恩也遭不住要用一辈子来还,再说那会老大老二也都还是孩子。”
“…”温母咬牙,沉默了好久,最后崩溃“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小心,要是我能小心一点,囡囡她……呜呜呜…”
温父叹气,重新侧身搂住哭的伤心的妻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黑暗中,所有的情绪都将被无限放大,平时雷厉风行的大队长此时也不过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那双常年锐利的眸子在夜色下缓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沉思和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