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二日卯时初，三个少年人都准时起来，孟离穿衣服，收拾好打开门天边已经泛鱼肚白，不似夜间那般什么也看不到。
要是有下地早的，现在应该也起床了。
不远处就是云宁和秀娘两个人，云宁拉着一个驾车子，秀娘在侧边推，正往孟离家走来。
驾车子两个大轮子，中间用一个手臂粗的木棍链接，上面是长木板铺在上面。
原来驾车子长这样！孟离一开始只听是车，以为是独轮车那样的，这样一看，两个轮子更好推，也省力气多了。
“阿满。”秀娘挥了挥手，压着声音叫孟离。
孟离也招招手，蹑手蹑脚的向外面走去。
“我昨天跟爷爷说过了，他要跟我一起我没让，我们轻点声就不吵醒他了。”孟离说。
二人点头，让秀娘扶着驾车子，云宁和孟离去屋子里抬两个背篓的竹笋。都抬上车后，又找了两个布快，刚好盖住背篓上。
孟离回屋里的一个小柜子上拿了一个布包的小包袱，放在背篓上，这才关门。
三个人要第一次进城了。
秀娘有些激动，又有些怯怕，担心那掌柜的不要了怎么办，还担心路上会不会有人抢，最后在她的幻想里三个人差点就活不成……
“秀娘，你没去过城里吗？”孟离问秀娘，试图把她从紧张感里拉出来。
“没有，爹和爷爷他们去过，都是卖粮的时候，或者买小集市上没有的东西。”秀娘说。
“那今天卖了竹笋以后，我们三个一起逛逛好不好。”孟离说道。
这真正的古代城池，不是现代人修缮过的雕梁画栋，风景宜人的古建筑，而是真的古早时代，不能说一睹风采，也是很特别的经历了。
“好啊。阿奶还给我八文钱呢，让我买好吃的。”秀娘眼里亮起了光，就差手舞足蹈了。“阿奶还是第一次给我钱呢。真是沾了阿满的光啊。”
看秀娘开心的样子，孟离和云宁都笑了起来。有人疼真好。
“你阿奶疼你，与我有什么干系啊。”
三个人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天已经大亮，路上也有人了，都是去城里，也有像他们一样拉着货的，也有空手去买东西的。
“云宁，我们靠路边休息一会吧。”孟离快走两步，走到驾车子前面，对云宁说。
“还是别休息了，累了我们走慢一点，这竹笋是送到酒楼的，送晚了耽误别人中午做生意。万一给不了上次的价格就亏了。”云宁一脸认真的说。
孟离不听，直接一把按住驾车子前面的绳子，目光如炬，盯着云宁，大有一种你不听我不松手的意思。
“不用这么拼，我们中午之前肯定能到。”孟离把套在云宁身上的绳子去掉，轻轻的放下架车子，等一头落地，她才松手。
然后从那个小包袱里拿出三个饼出来，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后，孟离就开始吃。
昨晚给孙阿奶送完鱼回来做的，和面，黑木耳菜切碎放油盐调味，然后面分成一小剂子，每个都擀成薄的饼，在包腌好的菜，就这样做了五个饼。
然后再放锅里煎熟。
五个比大人手还大的菜饼就做好了。三个带走，两个留给爷爷，安排的十分完美……
云宁和秀娘望着手里的饼怔愣半晌。
“这是菜饼吗？”秀娘喃喃问。
“对啊，昨晚做的，死面没有发面的好吃，但是我不会发，早上来不及热一热，就这样将就着吃吧。”孟离尴尬的笑。
“你见过谁家是吃白面菜饼将就的……”云宁叹了一声说道。
“她真不会过日子啊！”云宁心中再次怀疑。
“阿满，你太…腻害了，这个吼吼吃……”秀娘咬了一口，嘴里一边嚼一边说。
走了半天都饿了，三个人都低头默默吃，孟离又把准备在竹筒里的水拿给他们。
“好好吃啊，那个黑色的菜，好香，味道也好。”秀娘吃好了又把孟离夸一遍。
“真的呀？那下次我跟你阿奶学一下怎么发面，我做发面的给你吃。”孟离说。
秀娘狂喜道，“真的真的。”
孟离愿意做给秀娘吃，秀娘自然开心，激动过后恢复理智来，那白面谁家都紧巴巴的吃，从记事以来，她家也没吃过几次这样的奢侈饭。
“你呀，粮食不能这样吃的。”秀娘说道。
“你怎么跟云宁说一样的话。”孟离走到驾车子前面，拿起绳子套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注意到秀娘飞红的面颊。
“换我来拉车，云宁你休息一下。”
孟离双手放驾车子两边的长扶手上，微微弯腰，开始用力，云宁和秀娘也从侧面推。
车子再次缓缓行驶起来。
—
孟离拉了半个时辰的驾车子，累的肩膀疼，大概是绳子勒的。后来云宁来换，孟离拒绝了，几个人改拉车为推车，就掉个头，孟离边推边掌方向，秀娘和云宁从侧边推，反而还省力不少。
“阿满你看，那是城门，我们到城里了。”秀娘大喜道。
少女悦耳的声音，加上欣喜的样子，让另外两人的疲惫感少了很多。
“走吧，快点送到万福楼，我们就轻松了。”孟离笑着说。
三个人一起推着，很快就就到了城门前，城门口有三个官兵在检查进出城的人。
孟离抬头看了一会，两个在城门两边站着，跟个雕塑一样，只眼睛不停地从人们身上扫过，而另外一名，则亲自检查过路的人和车，孟离发现，每个人都在靠近官兵的时候塞了东西给他。
回想了一下，就立马明白。
过路费嘛，潜规则了。就是不知道给多少合适。孟离今天也是带着钱来的，今天买的东西有些多，可能还不便宜，所以把家里那二两都带着。
孟离左右环视一圈，选了一个面善，距离又近的大叔轻声问道：“大叔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个过路费是多少钱啊。”
路人大叔：“……”
那大叔看三个年轻人，一个男孩脸上还有稚嫩的婴儿感，心里放松下来。
“普通人一人一文钱就好，但是你这车……是卖东西吗？那就要多交一文钱。”
孟离默默点头，没说是不是卖东西，路人大叔就当他是听懂了才点的头。
“卖完东西，有字据的话记得拿字据去衙门交税。不然逃税被逮住了，罚的更多。”
路人随意的说着吓人的话。孟离没有什么，当规则听明白就好。可是旁边两位显然没有孟离这般镇定。
“还要交钱才能进啊。”秀娘说道，又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怪不得阿奶给我八文钱，其中三文是交给官差的。”
她仔细的从袖袋里拿出三文钱，捏在手心里，想了一下，又捏出一文，心道：“差点把车忘了。”
驾车跟着队伍前进，不一会儿就到孟离他们了，秀娘性子柔弱，遇到官兵更是有些害怕，把钱塞给云宁，“阿宁你去给，我害怕。”说完快速回到驾车后方站着。
云宁：“……”
云宁看了一眼秀娘，眸光闪了闪，握紧拿铜钱的手。
刚要上前，被孟离拉住。
云宁回头，见孟离快速的越过他，“扶着车。”
云宁怕竹笋倒了，在孟离松手的时候立马接住车。转头就看孟离从袖袋里拿了四文钱塞给官差，“官差大哥辛苦了。”
云宁：“……”
秀娘：“……”
“嗯，快进去吧，小心着点东西。”官差接过看也不看，手指一撮，就笑眯眯的说道。
“哎，好嘞。”孟离笑着说。
三个人两个抿嘴不说话，一个笑的跟发财了一样。
“你们俩怎么了。”孟离疑惑。从进城后他们都不说话。
“你都不害怕吗？”秀娘问。
“怕什么。”孟离挽住秀娘手臂，“他们要钱，我们给钱就好，比不要钱专门难为老百姓的好多了。”
两人恍然。
“走，我们去万福楼，然后就可以去逛逛了。”孟离扯开话题。
“好，可是万福楼在哪啊。”秀娘说。
“在嘴上。”
“啊？”
“问呀……”
“阿满，你学坏了。”
云宁：“……”不理解的行为。
万福楼
偌大的三个描红黑字招牌，看得出来能进这里面的吃饭的人非富即贵。
三个人其中两个嘴巴惊的能塞下鸡蛋，粗布草鞋站在门口显得格格不入。孟离惊讶过后便叹息一声。
何时，何时我才能……
“真的是这里吗？”云宁问道，难得的露出他的小少年本性。
“是这里，上面写的万福楼三个字。”孟离脸色如常，淡淡说道，同时抬手把秀娘的下巴扶上。
秀娘：“……”
“我不认字啊。”秀娘无辜的说。
云宁也点头。
孟离：……？
“你们不识字？”孟离震惊程度不亚于万福楼的豪华。
“不认识。”云宁摇头，“村里没人教，就村长认识，他教自己的小孩认字我看到过。”
孟离捂脸，差点忘了这是古早年代了，偏远乡村有个村长识字不错了，还有连村长都不认字的。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去这万福楼后门吧，在前门影响别人做生意。”孟离扶着车帮云宁掉头。
……
“大人里面请。”
“行，我们里面说。”
大人？是个官爷，孟离听到有人说话，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全身黑色锦衣的人捂着胳膊，被店小二迎进门，另一个说话的不就是贺掌柜吗？
孟离刚想喊一句，又觉得不妥，立马噤了声。
好巧不巧，贺掌柜在观察周围是否有异常人的身影时，与孟离撞了视线。
天降贵人啊。
贺掌柜一愣，有人这么直视他？
看孟离和另外两人，前几日的记忆一下子就冒出来。是山里的竹笋。
他见孟离站在那里，不卑不亢，面带微笑，又不显得谄媚，比起另外两个，一个怯懦，一个刚硬。
孟离确实吸引人视线。
他看了一眼万福楼内，招呼店小二过来，贴耳与他说些什么，然后向孟离点点头，便进去了。
孟离：“……”心好凉。
“你是卖竹笋的吧？”
孟离愣神那么一会，店小二已经来到面前。
“啊，是的。”孟离说。
“我们掌柜的有急事，他吩咐我来收竹笋。这里不方便，你们随我去后门吧。”店小二说道。
“好的，多谢。”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