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难入眠
那一刻的记忆把彷丞在耻辱柱上钉了许多年。
每次回想起来,他都能清楚记得当时自己的慌张错乱。
从小到大,像这样子几乎让他恨不能从大脑中清除的记忆,唯一仅有这一个。可惜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用尽了力气,怎么都还是忘不掉。
无论尝试多少方法,他都清晰的记得当时的自己像个傻子,满是不甘的问出了那句无论何时何地都刻在脑袋里重复的话,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答案:“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吗?”
或莎莎的烦躁在那一刻到达了顶点,直接甩掉了他的手。
“你先回去吧。”
心脏剧烈的颤抖。
陌生的刺痛感燃起了彷丞的愤怒。“不喜欢的人你也亲,或莎莎你就那么随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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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纯情校园故事的凌乱走向让马晴惊呆了。她放掉啃了一半的萝卜,直接给彷丞比了个大拇指。
“挺牛的。”
或莎莎丢下他独自离开,这件事就在彷丞的心里埋了四年。
他确信或莎莎看向他的最后一眼就是在看一个蠢货。她的目光中带着种不可思议,夹杂着怜悯,还有种他第一次读到的,至今也没懂的情绪,像是伤心,又像是惋惜和失望。
“所以就是因为这句话?你就把她给气走了?”马晴看彷丞没反应,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可是人家姑娘看着根本不像是那种很玻璃心的性格啊。”
又或者玻璃心的是这位苍大前校草?
这故事听起来,是那时候彷丞的不懂事烦着了她,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就翻脸吧。感觉莎莎那个性格,不太像是会这样计较的人。
彷丞握着汽水瓶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事有点难以启齿。
马晴试探的问了一句:“所以,还有后续对吧?”
“嗯。”彷丞深吸了口气,又做了一次心理建设。“后来,我跟松仁打架了。”
宋嵩仁,彷丞的铁杆儿好友。不知道,为什么有天两人在公司里打了一架,再后来就一直冷战。
彷丞没多久就跟梆子回学校了,又去了北京读研。松仁毕业后又回苍大继续读书了,然后直接去了上海。当初的一群人里,只有丸子从一而终,在韩栋那里直接做到了项目总监。
以上信息全由小白一手提供。
……这样看,小白大概也不知道这两位好兄弟竟然是因为或莎莎闹掰的。
“呃……”马晴的表情罕见的有了一点点的嫌弃。她把空了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扒拉了下装零食的袋子,把另一瓶汽水递给了彷丞。
“不用。你喝。我再买一个。”彷丞站起来,“还要别的吗?”
马晴摇头。
他去拎了几罐啤酒,付了钱又回来坐下,开了啤酒慢慢地喝着。
马晴喝了口汽水,提醒他说到了哪里:“你们打架,该不会是因为或莎莎?”
彷丞没回头,但是从肢体语言上已经能明显看出是觉得羞耻了。他把头低下去,很低的嗯了一声。
“松仁也喜欢莎莎?”马晴的表情已经嫌弃的有点问不下去了。
这种狗血剧情,现在就连电视剧里也很难见再见到了吧。
“不知道。”彷丞喝的很快,马上又打开了第二罐,“他们说松仁是把莎莎当老板娘讨好的。”
“彷丞,你是不是从来就没谈过恋爱啊?”马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彷丞一下子就听懂了,明显却还是不甘心,有点生气的追加了一句:“他没否认。”
“哈?”马晴没听懂,“谁?”
彷丞又是一口气灌下了一罐啤酒,“松仁。他没否认,我问他是不是喜欢莎莎,他没有否认。”
他终于回过头,眼神中有着迷茫、不甘,又夹杂着恼火和委屈,让人不忍心再去说什么。
马晴只能用喝饮料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这样的事情,莎莎知道了是得烦。连她听起来都觉得烦得要死。
“那莎莎呢?莎莎知道你们因为她打架?”
彷丞老实的低着头,“不知道。”
“哈?”马晴更疑惑了。“你不是说是你把她气走的?”
“嗯。”彷丞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红通通的样子委屈极了,半天只说出了三个字:“她没来。”
“什么没来?”马晴问。
“从新公司搬家开始,她就不再出现了。”彷丞使劲儿的攥着啤酒罐子,嗓音里有种控制不住的哽咽,“她消失了。再也没出现。”
难怪能这样记在心里四年都过不去。一个刚开始初恋的小朋友,这样的结果怎么受得住呢……
“那你找她了吗?”马晴开始同情他了。
“找不到。”彷丞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感觉他真的要哭了。
电话和微信都没有人接。消息也从不回复。他想过去问非子,但是实在太害怕了。万一她告诉非子她讨厌他呢。他这样子粘人岂不是更讨厌。
公司里事情很快就忙碌起来了,几乎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他被苍大的导师找去谈话,抓去做校内与北京一家大学的联合项目,时间不够用,只能二选一。梆子说要跟他一起,两人就一起退出,回了学校。
马晴没想到会在这里知道了梆子当年的行踪,边想心事边点了点头。
彷丞的手机刚好响了。显示来电的是小白。
“怎么了?”他接起来就愣了一下,“好,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说着转头看向马晴。
马晴笑了,“去吧。我也刚好回家睡觉。”
或莎莎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能闻到酒的味道,又听见有人说话。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感觉挺熟悉。
她睡得累的要命,不得不强迫着自己醒过来,大概昨晚又跟樊凌灵喝多了。
醒来时被旁边雄壮的后背吓了一跳。是个男的!
她猛地坐起来,发现是在国内的房间里,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的推了一把旁边的人。对方哼了一声,转过来摊成个大字。
韩栋衣服都没脱就直接睡在了外面,腿上卷着她的被子,身上的衬衣已经皱巴的不成样了,脖子和手上的饰品都没摘,印出红红的印子。
这一看就是昨晚又喝多了。还在电话里一直要求说晚上一定回来,让她等着他。
哼,男人。
或莎莎吐槽着把被子给他盖上,忽然认出外面说话的声音是秦晶。
她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怪不得一直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去卫生间时看到了对面的房间也敞着门,里面的床铺整整齐齐的。或莎莎不由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床上的韩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喝多了来找她,所以趴在旁边睡着了?
她包着头发出来,果然看到了客厅沙发上的萨敏和秦晶。旁边还有一个,是昨天才见过的彷丞。
“莎莎姐,你醒啦。”秦晶跟她打着招呼。或莎莎点了下头。
原本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彷丞马上就醒了。他坐起来看着她,样子似乎有点累,身上的衬衣也皱皱巴巴的,还是昨天的那件。
破案了。他昨晚送非子回家所以待在这里了,今早给sunnyday开的门。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或莎莎原本想的是可以直接去苍大见面。她想看下时间,没找到手机,回头朝房间里瞥了一眼。
床上的人影又翻了个身。应该是醒了。
“几点了?”或莎莎问。
“十二点啦。”秦晶很兴奋,“莎莎姐,下午结束你带我们去b市吧,我昨天看了攻略,说那里的夜市可热闹了。”
萨敏接过话说:“我们问了秦管家,他说咱们下午出发的话晚上刚好到,那边夜市刚好是最热闹的时候。”
“秦管家?秦桑奇?”或莎莎擦头发的手忽然停住了,面色严肃的问。
两个小朋友没明白这突然出现的紧张。萨敏看了看秦晶,“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
或莎莎想了一下,还是没跳过这个问题,“很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西装男,非常帅。”
秦晶瞬间的开心和身边两个人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对对,超级帅。超级帅!大帅哥。就是他!”
“有点混血的感觉?”或莎莎笑着问。
秦晶使劲儿的不停点头,“是是是,他好帅啊莎莎姐。你跟他熟吗?他人好好啊,超温柔,体贴又细心。今天就是他把我们送来的。”
或莎莎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他怎么会亲自过去?
注意到彷丞的脸色很难看,她又忍不住去猜测这件事跟非子的关系。所以昨晚非子一定要找自己,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两个小朋友显然不懂秦桑奇这个人对于或莎莎的影响力。他们互相看一眼,还是摸不着头脑。
秦晶拍了拍身边的小包,“莎莎姐,我们把行李都收拾好啦,嘿嘿。所以今天可以去吗?秦管家说你一定会答应的。嘿嘿。”
或莎莎看了看那两个人身边鼓鼓囊囊的背包,笑了起来,“等我安排一下。”
去个b市而已,这两个人是准备在那里过夜嘛?
她打开冰箱想要招待客人,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就连瓶水都没有。
这个韩非子离了小白是不打算过了么?
她在心里吐槽,随口说了句:“那我们晚上,开车去吧。”
韩栋突然打着哈欠出来了,看着客厅里这群人问了句:“你们今天是不是有会议?”说着伸了个大懒腰,毫不吝啬的露出了腹部优美的肌肉线条。
客厅里顿时变得格外安静。
或莎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sunnyday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怎么了?”她想回房间拿手机,走到韩栋身边时听他感慨:“我的天,我好臭啊。”就直接伸手推了过去,跟着嫌弃了一句:“知道还敢睡我这里,快去洗澡!”
韩栋进房间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去问角落里一直没吱声的彷丞:“数数,要不要换件衣服?”
“好。”彷丞站了起来。
sunnyday的眼睛都快瞪圆了。根本没明白这三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个是昨天见到的,要送莎莎姐回家。莎莎姐却跟另一个帅哥睡在一起。然后这个帅哥还友善的问昨天那个要不要换件衣服。。。还有一个帅气又温柔的秦管家。他也知道莎莎姐住在这里。。。
天啊,这炸裂的剧情,电视剧都不敢这样安排吧!!!
或莎莎叫了外卖给两个小朋友,准备快速收拾好带他们去苍大开会。
韩栋主动要求送他们,车里却一直安静的有点奇怪。
sunnyday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察到了气氛的诡异。
腹肌帅哥带着墨镜开着车,困的哈欠连连,忽然对着后视镜说了句:“我昨晚想找你说话来着,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莎莎姐还是看着手机,只是嗯了一声。
秦晶偷瞄了一眼副驾驶的那个臭脸怪。他好像一直很累的样子,在闭目养神。
另一个房间不是空着的么?难道他是在担心对面的莎莎姐,所以一夜没睡?
秦晶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剧情,简直兴奋极了。
韩栋把车停在了48度门口。
善于察言观色的sunnyday迅速逃离现场,走前挨个朝着司机道谢:“谢谢您。”
“不客气。”韩栋降下车窗,冲他们摆摆手,又喊住了彷丞,“你昨天要跟我说什么?”
彷丞看了眼已经被外卖小哥堵住了的咖啡店,又看了眼旁边走过来的或莎莎,“没什么。下次再说。”
“行。”韩栋才要升起车窗,或莎莎脚下一转,往他贴近一步,又被车身的热浪逼退了一点。
“所以你把我推来给小白,究竟是那个eric曹的真的不好得罪,还是你有更想得罪的人?”
莎莎没表情,但是应该没生气。韩栋咧了咧嘴,想要伸手去拉她,被她躲掉了。
“哎,你就帮我一把嘛。咱们晚上去b市哈,我晚点来接你。”
或莎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算是清楚了这个人的殷勤是为什么了。
“你下午几点结束?”韩栋问了一句。
“应该很快。”或莎莎用手机遮在头顶,又担心它会不会烫的爆炸。
“五点?”韩栋从墨镜上面瞧着她。
太阳的光线晒在皮肤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引起了或莎莎的不安。她随便点了点头,也摆了摆手,“五点半吧,我到时联系你。”
“行,那我等你电话。拜了个拜。”韩栋喊了一声,一脚油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