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猛
“王兄弟…”
郭靖看着绝望的王猛，伸手想要安慰他，却被王猛躲开。
王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脖颈处青筋暴起，不断的咆哮质问着：
“为什么？！”
“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们杀人了，犯下那等罪孽，能回到草原去！”
听到王猛的质问，活泼俏皮的黄蓉，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神色，有些黯淡下来，偏过头不敢看歇斯底里的王猛。
“我们每天拼了命的耕田打猎织布，地里五成粮食，每年都按时上交给你们！”
“剩下的粮食，连想要勉强填饱肚子都做不到……”
“我母亲和我妹妹二人，每天日日夜夜不停织布，我母亲的眼里都熬瞎了一只…”
“每年织出的布匹，七成都献给你们…”
“我妹妹是村里最心灵手巧的，给她从来没有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一件都没有…”
王猛冲上前，死死抓住郭靖的衣领，咆哮质问着命运与生活的不公平。
郭靖不敢他的眼睛，他的经历虽然可以，道一句艰难坎坷，可他从小到大，从未真正缺衣少食过，所收到的教育也家国情怀的大义…
他虽然知道底层百姓过得艰辛困苦，他没有过实质的感受过，在蒙古他是忽必烈，最喜欢的金刀驸马，在大宋襄阳是人人敬仰的大侠。
平日里大家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口中更是赞赏有加，没有人会把这些讲于他听。
面对王猛的质问与控诉，他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说一声道歉…
“对不起…”
郭靖真挚的道歉，不但没有获得王猛的原谅，反而更加刺痛了这位少年的内心。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你不是人人敬仰的大侠吗？！”
“你不是守卫大宋的英雄吗？！你为什么不把那些可恶的鞑子，全都杀光啊？！”
“为什么还会有那些畜生，来骚扰欺辱我们？”
“我们努力…在努力…每天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
“只不过想活着…想努力的活下去而已…”
“明明…明明…我们已经那么努力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一点要求…”
“都要剥夺了…”
十六岁本来是一位少年郎，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郭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显露头角，一跃成为这个江湖的主角…
而王猛这位十六岁的少年郎，却被悲惨的生活与不公的命运，放在脚下狠狠摩擦。
他死死抓住郭靖的手，也渐渐松开，无力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少年郎高傲的头颅，骄傲坚挺的脊背，永不服输的内心，在这一刻被击的粉碎…
……
那一夜之后，王猛并没有离开郭府，郭靖黄蓉虽然没能帮他报仇。
却也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带着王猛，回了王家村。
郭靖黄蓉亲自，将王家村村民的尸骨，进行收殓与安葬。
郭靖跪在王家村的坟山前，郑重的对天起誓，保证自己还活着一天，便会寻找凶手，将其带回，给村民报仇…
黄蓉将自己珍藏的绫罗绸缎，按王猛妹妹与母亲的身材，都亲手绣制成华衣，带到二人的坟前，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至于王猛，那一夜之后，他的灵魂还好像也在那天，跟着一起死去。
成了一个麻木的行尸走肉，不会说话，也不没有喜怒哀乐。
就每天跟着郭靖身边，郭靖也不嫌弃他，反而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兄弟对待。
每天和他说话，进行开导与劝慰，还亲自教授他武学与兵法…
……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了几个春秋，王猛渐渐的，从郭靖身后的小跟班，成了他的亲兵，他也恢复了正常。
曾经的种种，好像随着时间，都随风而逝…
……
又过了几年，郭靖黄蓉诞下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正好是个女孩。
他们询问了王猛的意见，从他逝去妹妹的名字中，单独取了一个字，给他们孩子为名。
这个女孩正是日后的郭芙…
郭芙诞生的那日，王猛抱着小小的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他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也这般小小的，软软的，皱皱巴巴的…
他给郭靖留下礼物，便独自一人，骑马连夜离开襄阳城，来到多年不曾踏足的王家村。
他一个人在王家村待了数日，这期间，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就连郭靖也未曾询问他。
回来后，他与郭靖长谈一夜，然后辞去亲卫队长的职位，搬出了郭府，只身加入先锋营。
靠着身先士卒，悍不畏死的勇气，屡获战功，晋升为襄阳军中数一数二的将领。
并且从郭府搬出后，除非是因为公务，他再也没有踏入郭府一步。
曾经的往事，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也没有人愿意探究提及。
杨过和郭芙都只知道，他是郭靖极其信任的副将，但是为何，他们并不了解。
就连襄阳军中大多数人，除了一些老人，都只知道他与郭靖关系极好，却不知为何的原因。
……
王猛拼命的催促着马匹加速，或许因为知道自己，这一次必然要战死沙场了。
曾经不愿提起的回忆，一点一滴的都开始浮现出来，有些迷住了他的双眼…
其实要说起来，论最恨杨过的人，他绝对是榜上有名！
可令人感慨唏嘘的是，他是最主动出击救杨过的，现在也是他用生命给杨过等人垫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奋不顾身…杨过显露真面目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给杨过一枪！
可当他听完杨过发自内心的话，所有的仇恨全都释怀了…
又是看见杨过的背影，和郭靖在世的模样那般的相似…
郭靖在世的时候，他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受其到颇多恩惠。
现在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将郭靖看好的传人保护好？他又有什么理由，能够向后退却？
王猛取下许多年都没有使用的长弓，挺直腰板坐在马背上，张弓搭箭！
时隔多年，曾经怯弱狼狈逃跑的少年，从捡回自己的骄傲，将少年未能射出的箭矢，在今日射了出来。
这一箭划破长空，击碎了内心的阴霾与恐惧，璀璨耀眼无比！
“记住爷爷的名号！”
“爷爷我叫……王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