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桃花林

    漫山开遍的桃花林中，一老一少两个人前后走着。

    他们相隔不过半米，不算远也不算近，正好是能听清说话声的距离。

    曦梦把随行的宫人们留在林外，只留停云国老国王在身边。

    走在这样纷纷飞舞的花瓣雨中，总是容易让人变得多愁善感。

    曦梦有自己的心事。

    她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桃花林，便是五国盟落月山谷的桃花林。

    那时明亦怀抱着她，飞奔在桃花树下，她贴紧他的白色锦袍，听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

    漫天的粉色花瓣，少年温暖的怀抱，以及玄妙深奥的神龙心法。

    是桃花林赋予她最美好的回忆。

    而老国王的心事就是眼前的女子。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心目中的出云殿下。

    温婉美丽的出云殿下，年轻时是多么的明艳动人。她的一颦一笑，让多少人迷醉，让多少人不远千里来到灵鹿国，只为一睹芳容。

    老国王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支陈旧的笛子。

    看得出来，虽然是旧东西，但是他很珍视，连取出来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靠在桃树下，闭上双眼，把笛子放在嘴边，吹奏起悠扬的曲子。

    “《沧海行》吗？真是动听。”曦梦夸赞他。

    “对啊，你最喜欢的《沧海行》。”老国王确认道。

    小的时候，母后常常用木琴弹这首曲子，所以她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从前你总喜欢用木琴弹这首《沧海行》，我就在旁边用竹笛共奏，你还记得吗？在停云国的宫殿中……”

    曦梦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老国王的目光。

    他的眼里满是喜悦与幸福，连满脸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她的眼里是惊讶与不安，皱紧了眉头凝视他。

    “你是忘了吗？”

    老国王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以为她是因为遗忘才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落寞地回过脸来，拿起笛子继续把曲子吹奏完。

    曦梦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桃花的花瓣一片又一片，无声地落在她的头发上、衣裳上。

    “除了共奏《沧海行》，我们以前还一起做过什么？”

    她代入出云的角色，试着问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男子。

    他吹完一曲，抚摸着手中的笛子，慢悠悠地回忆起来。

    “除了共奏《沧海行》，我们还一起读书、舞剑、赏花，一起骑马，你还教我如何驯养灵鹿……”

    “读的是《停云纪年》《梧洲异梦录》《云妖心术》《幻水仙侠传》《月吟诗集》……”

    “舞剑舞的是我教你的洛神凌波剑，因为你力气小，只能修习柔和的剑法……”

    “赏花就多了，我带你一起骑马在山间，看遍玉兰、桃花、樱花、紫荆花、桂花……”

    “我们一同驯养的黛色灵鹿，在你离开停云国后，不久就病死了，对不起……”

    看着老国王沉浸在回忆中，忽而快乐忽而伤心的模样，曦梦知道他没有骗她。

    母后的寝殿中原来收藏着《梧洲异梦录》《云妖心术》《幻水仙侠传》，后来看曦颜喜欢读这类书，就送给了曦颜。

    母后的剑法确实属于柔和的派别，她从不知道名字，只知道身边没有人修习同样的武术。

    除了严寒的冬季，母后其他季节都会去山间赏花，带回来几支新鲜的，插在寝殿的花瓶中。

    母后一直都偏爱黛色的灵鹿，换过几次坐骑，都是选的黛色的品种。

    没想到母后连驯鹿之术都教了。

    对于灵鹿国人来说，非生死之交、救命之恩是不会相授驯兽之法的。

    她明白了老国王在母后心中的分量。

    怎么从前从未听父王和母后提起过？

    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该不会真如在五国盟客栈听到的传言那样荒唐吧……

    曦梦好像把一切都慢慢理清了，但内心却陷入了深深的混乱。

    桃花的花瓣落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衣裳上，落在她的玄铁青剑上。

    一整片桃花林都格外的静谧，纷纷飘零的花瓣雨笼罩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