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迷途2
“雪莉。”
临近大门的女生回头，逆光的面庞一片阴暗，但发丝在白昼中闪着光亮。
雪夜大帝站在楼上，从这里往下看自己的小女儿。看不太清，但隔了这么远，他仍旧能感觉到属于她的倔强，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雪莉仰起头，父王站在会议室在窗户旁远远的正往下探，双手好像背在身后，迎着光亮脸部却糊成一团。不用多加言语，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变得愈发疏远。
“把公主带回来。看紧。”雪夜大帝转过身，淡漠地对身旁的人说到。
……
“听说最近要乱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一旁的店家对隔壁那家仍旧忙着手中活计的胖师傅唠嗑。
视线扫过街道，比起前些日子，街上的人少了不少。之前忙的不可开交，到了这两日好歹是能松口气，他们这些小摊贩，哪个不是靠着这点人流量吃饭的。
“哪天不说要乱了要乱了。”一旁的胖师傅不以为然，手上的动作飞快的甩了几下，面团就在案板上拍结实了，随后熟练的按扁，挑了肉馅儿就往里搁，粗糙的大手捏起精致好看的褶子，包子就平平整整放在了蒸笼里。
锅里咕嘟冒着泡，到了这天也还有着铺天盖地的人间烟火味。
“要我说。”他捏着筷子指了指路上的人来人往，“不管打不打，都得屯粮，我们又没法不过了。再说了，早八百年前就开始传，动不动就来一阵要开始打仗了，搞得人心惶惶，结果呢？安安稳稳到现在，日子不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啊。”
“我觉得悬。”他摇摇头，目光随着不时出没的骑士团队伍游走，啧啧评判，“街上动不动就来一波骑士团，虽然队伍短，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准备去哪儿集合。我刚还看见芭比骑士长了，他带着他那当儿子养的男生一起，表情可不轻松。”
胖师父抬头瞟了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平民老百姓还是过好每一天吧。”
骑士团们拉着各自的马踢踢踏踏从街道主路走过。闹心的不止是百姓们，还有他们这波随时要上战场的。
平时当当守卫处理些小事就罢了，现在这紧要关头，前段时间还从团里抓了几个不服管教的出来杀鸡儆猴，这会儿人人自危，就连芭比都不好和他国人员走的过近。再说了，战场可不是个好地方。
本就只是顺路的埃伯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现在紧要关头，第一大陆还没有遣返公告，指不定藏着什么把人一网打尽留在自己国家看着的心思。
来这就业的学习的，贵族一抓一大把，全部控制，国家直接原地瘫痪。
这个想法非常恶意，但他不得不多想到这一层。
现在在这里，他心里有两个顾虑，第一是不知道雪莉到底什么情况，回来以后连个消息都没有。第二则是作为战争前线的第一大陆，在这里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掌握一手情报。
芭比骑士长看着埃伯特欲言又止，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你最好还是赶紧回去，魔法学院最近又没课，骑士团里外人也进不去了，你呆在这干嘛，多呆一天风险就越大一点，到时候，你我都是对立的。”
“我知道。”埃伯特的目光顺着芭比的肩膀往后看，队伍已经走出去一大截了，再不赶回头落了队，弄不好要遭人闲话。
“你知道你就听进去啊。”骑士长愁死了，这男生来的时候是自己最先和对方相处的，这么久以来早就交了心，现在情势险峻，哪有他国王子一直赖在敌对国家的，回头要来了命令被抓，可就从王子变成人质了。
“哎。”芭比骑士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担心恐怕是多余的。公主殿下回了自己家，又是第一大陆的小公主，人人都知道她是被宠着长大的，怎么会有事呢？”
“……我知道。”
大王子优泽本就是选定的继承人，现如今更是开始着手处理国务，雪夜大帝放权，大王子天天跟他一起呆在会议室，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
这个行为也昭示着雪夜大帝对大王子的看好，不仅是逼着贵族站位，更是有扶着他给他撑腰的意思。
而小王子优瑞则一直呆在骑士团训练，带了几个队伍，明显有接收到旨意收纳亲信的意思。加上他本来就是骑士学院的风云人物，不说学院里的跟随着，光骑士团里的前辈们都对他很有好感。倘若兵权一到位，职位等同后，小王子就会成为大王子的左膀右臂。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显而易见的。
至于雪莉……
酒馆里不论何时都少不了喝酒聊天的，这里也向来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埃伯特点了几盘小菜，要了一壶来自第五大陆的琼林酒，这酒甘甜，后劲也大，他倒了一杯浅尝一口，就依稀看见了家乡的风景。只是味道实在不算正宗，他蹙眉放下杯盏，侧耳倾听。
喝酒的是刚轮完班下来的三两人，身上还穿着脱了一半的训练服，被酒馆里的热气熏得脸颊绯红，神色也迷蒙起来。
人人都知道的局势被传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有模有样的互相传达着自己刚得来的消息润色加以点评。
“你没听说吗，第四大陆边界那边是小公主搞的事，要我说，这两边弄成这样，不怪局势紧张，真要开战，就是小公主的问题。”
“你这话……”
“哼，去第四大陆的任务又不是只有他们有，仗着自己是贵族仗着自己的国王的女儿，就什么都敢做。”那人毫不避讳，大声批评这个传到了整个大陆的消息，“到时候那么多条命往她头上一丢，史书上都得备注这是时代的罪人。”
“嘘……”另一人赶忙捂住喝大了的队友的嘴，小声在他耳边斥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种议论但凡被有心人捅出去，别说你的职位，脑袋都得丢了！”
“嘁。”
经不住八卦的内心，劝诫的人被拦住，另外两人打圆场，几人声音放小了些，“还说不是呢，这小公主被宠坏了，早前比她哥哥们都要壮阔的生日宴，早就知道恶龙会来，还办的那么盛大，不是想要公主被抓吗这，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欸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给数数，后来骑士天赋卓绝，你说皇家人天赋高没什么，但是这么宠大的小公主说要去骑士学院就给丢骑士学院去了，更何况小公主一直想要去魔法学院，这里面没猫腻谁信呐。”另一人道，“你我都是骑士学院出来的，那地方那训练程度，整个学院的女生掰手指都能数清楚，后来出来后，又有哪个女生去了骑士团？哪个好爸爸会把爱女丢臭男人堆里。”
“你们声音小点儿！”但劝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真要宠爱保护，骑士团的人任意差遣。
埃伯特的手捏着杯子又抿了一口，指尖泛白。他的余光扫过这群乱嚼舌根的家伙，灰色的眼里像是在看几个灰白的不存在的人。
“这么个小公主谁知道是不是被陛下厌弃了，丢出去只知道闯祸，还不如带回来亲自盯着。就算真的宠，这估计也放不出来，搞了这么大的事儿烂摊子都要收很久了。我之前可听说了，公主殿下成日呆在城堡里看书吃甜品。下面的人担心战争来了吃不好穿不好无家可住，这公主就不一样了，闯这么大祸都有人兜。你说这身份差距，一个女孩，能干嘛，乖乖等被嫁出去不就好了……”
“说完了？”
冰凉的、平静无波的声线从头顶响起。
私下里嚼人舌根的几个人呆呆地抹了把脸。头发上的酒渍还在顺着脸颊丝丝下滴，衣服湿了个透心凉，整间酒馆仿佛忽然成了冰窖。
肇事者本人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少见的漆黑的发色彰显着他身份的不凡，那双标志性的灰眼更是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被酒香浸湿的头发香味萦绕在鼻尖，透心凉的衣衫让他差点暴起，清醒的理智却让他们瞬间冷静下来，磕磕巴巴地喊，“埃伯特殿下。”
那双灰眼犹如寒冰，起了丝雾，又仿佛透的能一眼望到底。平日里淡漠的情绪在此时如同被冷却的火山，猝不及防，直接爆发。
“谁给你们的胆子。”微昂起的下巴，半垂的眼底是盖不住的不悦，怒火冰冷刺骨，轻蔑的神态不像是传闻中淡漠的王子殿下。
没有正眼看对方又透着十足的蔑视。埃伯特很少用这种神态说话。
身为上位者的贵族气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整个人都如同坠入寒潭。
说闲话的几个颤抖着手，一人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不满，奋起而上，“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
手中的剑还没握上。
聚集而起的金色星光凝成团，长剑被分解融化，一道扣死的枷锁死死将对方的手锁在背后。
埃伯特只抬起手，指尖轻点，金色光团在男人脸上炸成烟花。
那男人颤抖着，几乎就觉得自己的性命要交代在这了。他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灼烧般的感觉直冲脑髓。
窗外的阳光一如既往热烈，渐渐热起的天里风吹来的却是凉意。
这一刻万籁俱寂，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这样的对话藏在各处，绝不止在这里。
正是因为被宠着长大，到了这时，但凡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