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再逃避
肖若禹跪坐在床边盯着容艺看了好久，双腿麻了又麻，才终于起身，在床头放了杯水，出去守在了门口。
一直窝在门口椅子上玩游戏的周晓涵见他出来，立刻起身。
“肖董，要不你去开个房间今晚先住下，明早师姐起床后我给她说你在等她，怎么样？”
肖若禹点点头，“谢谢，你去休息吧，我明早再来找她。”
去酒店前台开了一间房，放好自己都行李，肖若禹终究没办法在自己的房间安心等着，于是又回到容艺的房间门外。
第二天，赶早课的周晓涵六点多起床洗漱时候容艺醒来了一会儿，周晓涵还没来得及给她说的肖若禹的事情，容艺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周晓涵便没再打扰她，出门发现肖若禹竟然已经等在门口，准备帮忙叫醒容艺，却被肖若禹拒绝。
周晓涵只能向他道别然后自己匆匆赶往学校。
容艺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虽然早上七点了，可冬日的窗外还有点黑，容艺摸摸自己的耳朵，助听器不见了。
头有些疼，周围看了看，把廊灯打开，发现床头放了一杯水，她喝了点水润了润，在门口堵了把椅子，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守在门口的肖若禹看着门缝里透出的亮光，知道她醒了，可是却不知道怎样去敲门。
房间里的灯亮了很久，他却始终没有敲门，因为即使敲门，他的女孩也听不到了……
将近九点容艺终于被饿醒，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收拾好伴娘服，再换好自己的衣服，准备退房前先去餐厅填饱肚子。
刚一开门，就发现门口有一个头发乌黑浓密，身着黑色休闲服的男人，抱头坐在地上好像睡着了。
好奇怪，为什么坐在她的门口？
刚准备开口问，一双深邃而泛红的眸子意外落入她眼中。
肖若禹！
容艺清澈的杏眼中逐渐溢满了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回b城了吗？
是刘其铭告诉他，她在这里的吗？
她看到他慢慢起身，面对自己，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对不起，是因为重逢时招标会上的疾言厉色？还是因为他也没有忘记他们的曾经，却在她身边缺席这么多年？
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满面疲惫，满眼哀伤，她感到一阵心酸，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可能是因为昨天喝的太多，想得太多，所以这次，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面对他了。
他又喃喃说道：“容艺，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他上前环抱住她，她没有拒绝。
她感觉，他并没有忘记她。因为，自己被他抱得好紧，紧到她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泪水不自主的流了下来，这样的久别重逢，她不知在脑海中想象过多少回。
两人就这样拥抱了良久，容艺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自己已经听不见的事。
许久之后，肖若禹才放开她。
“你怎么来了？”容艺斟酌着开口，眼睛却始终盯着他的唇。肖若禹自然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明白，她这么聪明，肯定学习了唇语。
肖若禹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找你。”
容艺问：“找我干什么？”
“因为想你，所以一直在找你。”
容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的流了下来，肖若禹轻柔的帮她擦干眼泪，等到容艺情绪恢复，就接过她手里装衣服的袋子，拉着她往外走。
容艺问：“去哪里？”
肖若禹转头看着她，慢慢说：“带你去个地方。”
容艺却松开他的手，站定：“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了以后再决定带不带我去。”
肖若禹点点头。
然后他就看见容艺拨开头发，眸中满是担忧与悲伤，脸上却带着淡淡苦笑，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开口：“我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听力二级残疾。我没有骗你，骗你，是小狗。”
他像被咸苦海水腌渍过的心又开始狠狠的疼。
她是用了多久，才接受自己变成这样，然后还可以用这样玩笑的话语，平静地道出自己的缺陷？
以前的她，多么精致尔雅，多么完美无瑕，可是命运却对她这样的残忍。他很想开口问一句，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么多年，她究竟是怎样过来的？却深知，一旦开口问，那些她受过的伤就又要回忆一遍。
那些往事一定曾经伤她至深，所以她才躲了他这么多年。他伸手重新帮她把头发理好，语气缓慢而坚定，如同昨天婚礼上对着神父发誓的新郎一般。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再也不会了，相信我！”
容艺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似的，多年孤寂而冷淡的心因为他而又再次鲜活起来。
可因为是早上，其他房间陆陆续续有人退房，走廊上热闹起来，两人便打算先离开酒店。
容艺直言自己很饿，需要吃东西，肖若禹于是带她去了酒店餐厅。
两人昨天下午都没有正经吃东西，所以安安静静吃了早餐，期间肖若禹简直无微不至，就差亲自把食物喂到容艺嘴里了。
容艺的备用助听器在宿舍，餐后肖若禹便开着司机昨晚停到酒店停车场的车，载她回学校找助听器。
一路上，容艺默不作声，肖若禹也没有再开口，却固执的拉着容艺的手不放开。
容艺告诉他单手开车不安全他也充耳不闻，倔强的像个孩子。
门卫不让陌生车辆入校，两人把车停在校外，一起沿着法桐路慢慢往寝室走。
来来往往路过的学生都会悄悄打量着他们两人，肖若禹目不斜视，一手提着容艺装衣物的袋子，一手把容艺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揣在兜里。
容艺抬头看着他英挺的侧脸，昔日那个灿若朝光浮于水的少年，真的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可是这终究是现实啊！
现在他会因为久别重逢而格外怜惜她，那明天、明年呢，或者等他某一天知道一个失聪的残疾人终究比不上一个正常人之后呢？
她已经体会过失去的痛苦，也已经习惯了失去后的孤独 ，她不确定，年少时候的悸动会在成年后的肖若禹身上持续多久。
她不可避免的开始患得患失。
回到宿舍，室友小曼正在画图。
容艺把备用助听器戴好后，才发现小曼用手机放着音乐。
很高兴一路上
我们的默契那么长
穿过风又绕了弯
心还连着像往常一样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
实现了真的渴望
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容艺不知道这是什么歌，但却清晰的感受到歌词背后的力量，怎么能在半路上返航？
她刚刚还在犹豫徘徊的心，突然像是找到了方向。
这次她不能再龟缩躲避了，她年少时强烈而执着的自尊心已经被时光磨平。
自尊心强的人，一旦有了缺陷，便会滋生自卑。
越在乎谁，就越会逃离。
这么多年，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无法自拔，因为失聪，始终不敢再去探听他的消息。
可是，这么多年，她不是一直渴望着这一天，渴望着肖若禹在楼下等她的情形重现吗？
不论未来如何，她不能辜负此时的肖若禹与自己。
容艺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小曼道别后飞快下楼。
肖若禹站在那里，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和十年前的他一样，还是会让她的心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