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语言的艺术
夏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不卑不亢，语气平平说出这段话，好像是在专门给赵刚解释不告而别，但更像是回以邱锐的一记猛击。
虞秘书长？难不成是市政府秘书长虞万里？这小子不是在教育局坐冷板凳吗？不可能，这小子是在扯虎皮做大衣，虞秘书长怎么可能认识他这种小角色？
邱锐惊疑不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辉也半信半疑，在他眼里市政府秘书长已经是能翻云覆雨的人物了。
赵刚眉头微敛，他反倒认为夏远没说假话，事实上早在酒桌上他就注意到了夏远。
毕竟在那种难堪场面中还能坐得住，没有拂袖而去，足见此人的心性之稳，城府之深。
反观以往在他面前表现不错的邱锐，今天的表现实在是难尽人意，大失水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有种神秘的魔力一般，场面瞬间奇妙起来。
赵刚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物，短暂沉默片刻主动道：“是吗？我也正好要回市政府，要不一道吧。”说完看向王辉，话里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
王辉配合着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手表，带着不满道：“这小张，让他开车，怎么这会还没过来。”刚说完，司机就开着他的座驾老款a6过来了。
“多谢赵处长的好意，秘书长另外还有点吩咐，我得先回趟局里拿点资料，可能要耽搁一会儿……”
夏远适时收回锋芒，婉拒了赵刚，没有打蛇上棍，领导的客气有时候只是客气。
“那好吧。”赵刚微微颔首，不再多说，对王辉邱锐两人点点头，坐车离开。
夏远也只是对王辉点点头，就朝街口走去打车。
王辉张了张嘴，最后也没好开口挽留，在这种情况下，夏远能这么对他已经算是人家心态好了。
虽然王辉很清楚自己很冤。
一旁的邱锐则脸色阴沉。
……
夏远回家认认真真洗了个澡，养好精神后，换了身干净利落衣服，直到身上感觉不出一点酒气，他才出门。
下午三点四十五，夏远出现在了江州市政府大院门口。
江州市政府大院位于江州市中心的江州大道西一段。
整个政府大院占地很广，包括市委、市政府、市政协、市人大四套班子都集中在市政府大院里，各自拥有一栋楼。
作为明面上的门面，市政府大楼最大也处于大院最中央，市政协、市人大大楼也很气派，反倒是处于南门方位的市委大楼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
但稍微懂点体制的都知道，这座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市委大楼才是整座城市的绝对权力中心。
别看表面上市政府统治着这座拥有近六百万人口的西部城市。
但实际上，市政府也要看市委的眼色行事。党管一切，这不仅仅是江州，西川省乃至全国所有地方都要遵循的规律。
当然，今天的夏远是没机会一睹其风采了，以前也没有过。
因为工作原因，他倒是去过几次市政府大楼。
夏远刚进入政府大楼，赵刚恰好从一旁的编委大楼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眼中不由露出思索。起初夏侯借口不与其同路，他也有所怀疑夏远在扯虎皮。
夏远并不知道赵刚看见了他，一路上楼，早有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在等候。
“你就是夏远？”
“我是夏远，您是？”夏远态度放的很低。
“陈涛。”陈涛态度说不上客气，转身就往里走，“跟我来，秘书长在办公室。”
夏远也没法说什么，心想他可能是因为五一放假还加班的缘故。
走过一个过道，那人停在了一扇深红色的木门前，轻轻敲了两下，说道：“秘书长，夏远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声。
陈涛看了眼夏远，扭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夏远平复一下情绪，在脸上挤出一丝带着敬畏的笑容，抬脚进门。
屋里面积不小，但陈设却很简洁，一方办公桌，两座沙发，一张茶几，一套组合柜。
秘书长虞万里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微秃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见俩人进来同时把带着审视的目光转了过来。
“秘书长您找我？”夏远拘谨地笑着。
虞万里微微颔首，对陈涛道：“你先去忙吧。”
等到陈涛小声关门出去后，他这才抬手招了招示意道：“别紧张，坐下说吧。”
夏远被他深邃炯炯的目光笼罩着，一时间有些畏惧，讪笑着小心翼翼坐到沙发上。
“我知道你，你是川大文学系出来的高材生，毕业后先去凉山支教了两年，而后又考进了教育系统，现在是在教育局语言文字科工作对吧？”虞万里笑呵呵拿起桌上的茶杯给他倒了杯茶。
夏远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茶杯，呼吸有些急促，尽管明知道对于这样的大人物来说查到自己的资料也许要不了十分钟，但听到这话仍有种受到重视的激动。
在官场，最容易成本也最低的就是表达，会说话多说话是最对旁人最好的肯定，有时候是比送礼等其他方式更为便捷有用。
虞万里继续表演，对一旁的中年男子笑道：“组织上就需要像夏远这样有能力又肯吃苦的好同志，你说呢老孟？”
“是啊，夏远的确是个好同志，教育局的老张和我说过，树堡小学近几年入学率节节上升，这和夏远同志你们的扎实工作是分不开的。”孟德江配合着点头，看待夏远的目光也满是认可。
夏远可不敢居功，放下茶杯赶紧解释道：“主要是梁校长的功劳，我只是尽了本份……”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凉山市交通局的孟德江孟局长。”虞万里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老同学会千里迢迢跑到江州就为了夏远，但场面上还是配合着他。
“原来是孟局长啊，孟局您好。”夏远一脸激动的样子。
“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你啊……”孟德江拦住就要起身的夏远，主动和他握手，感慨道：“车祸的事局里已经了解清楚了，也严肃批评了那个大巴车司机临阵脱逃的行为，小夏同志你当时的英勇行为不仅仅是挽救了两条宝贵的生命，更是为我们整个凉山市交通体系挽回了局面啊……”
说到这儿，孟德江顿了顿，笑着对虞万里道：“夏远同志也算是半个凉山人吧？”
“肯定算啊……”虞万里微微颔首，听了孟德江的话，人精般的他脑海里已经大致勾勒出了整个过程，自然也明白孟德江为何会兴师动众跑来的原因了，心里不由暗叹，这小子怕是机会来了。
官方第一要素：上面得有人。
但却也没嫉妒，毕竟这种事不是谁都有勇气站出来的，一车的人为什么独独只有夏远站出来，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对了，这是你的个人物品，小夏同志你点点看，瞧瞧有没有什么丢失的。”
到最后，孟德江才把夏远落在大巴车上的背包递了过来。
夏远接过背包随意翻了翻，说道：“其实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好意思麻烦孟局您亲自跑一趟啊！”
孟德江只是摆摆手，也没好意思把事情做得太白太赤条条。
……
官方第一要素：上面得有人——江州市政府秘书长虞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