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 赐婚
顾时桉猛然抬头，巨大的惊喜将他砸的不知所措，如坠梦端。
意识到这样直视是对圣上不敬，他赶忙垂眸。
转念一想楚衍刚刚的态度，那份喜悦一下子就冲淡了不少。
他低着嗓子说：“五公主自是极好的。”
楚帝抵着手帕咳了几声，眼中却带了一抹几分笑意。和蔼道：“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看你对衍儿有意，你可愿做驸马？”
“朕可为你们赐婚。”
……
待顾时桉走后，赵伟走了过来。
“陛下明知五殿下与傅大人……为何。”
楚帝没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伟赶紧端了热茶递给她。
看着楚帝越发消瘦的身体，赵伟忧心忡忡。陛下身体是越发不好了。
楚帝咳过以后，眸色暗了暗：“傅云执此人，楚衍拿捏不住。”
赵伟叹了口气。陛下哪怕是与五殿下关系不合，对五殿下严厉了一些，也是处处在为五殿下筹谋。
“朕时日无多，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扫除障碍。”
楚帝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沈相已死，傅云执必诛之。”
……
楚衍回去以后，便琢磨着昨晚上的酒，虽然中药与她并无任何影响，但这不代表她就任人算计，吃下这个闷亏。
楚衍派人去傅府问了情况。
说是昨晚好险，她幸好是中途走了出去，然后傅菁也聪明，意识到自己中药后，立马让姜一辛带她离开。
刚走不久，好巧不巧，就有一群人来她院子里找她，捉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傅菁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药，定是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的酒里下了药。
昨天到的人多，一一排除定是不现实的。
但如果换个思路，她们两个都与谁起过冲突，谁想要陷害她们两个人，又是谁撺掇着人去傅菁院里。
傅菁的果酒埋在地下，晚上是刚挖出来的。对她酿的果酒熟悉又知道位置的人，只能是跟她关系好的。
剥丝抽茧，寻根求源，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只怕是那个二皇子侧妃沈沁。虽然她很聪明，没有直接沾手，而是撺掇着别人去做，自己在后面摘了个干净。
但这点伎俩却瞒不过楚衍。她什么样的龌龊没见过。
楚衍不明白沈沁恨她们两个人的理由，简直莫名其妙。
好好的二皇子侧妃不做，非要找死，楚衍可不得成全她，让她连侧妃都做不成。
她将自己找到的证据直接送到二皇子府上。二皇子气怒，据说将她打了个半死，关进了柴房。
……
楚衍睡了个回笼觉，便听姜一易前来告知楚帝宣傅云执进宫，临时交给了他一些事，勒令他立即去办，事情有些棘手，傅云执来不及告别，只得收拾东西快马出城。
楚衍点了点头，又问：“去几日呀。”明明才一上午不见，她竟有些想念。
姜一易：“估计得上十日。”
楚衍秀眉微拧：“这么久啊。”
她想着自己还有好些话没来得及与他说。
罢了，不急这一时。
姜一易又递给楚衍一封傅云执的手信。
楚衍打开一看，无非是说最近天儿还有些凉，让她不要大意，多穿些衣服。
吃食上不要挑食，不要贪嘴吃辣，吃肉太多会积食，还让她好好在宫里等他回来。
楚衍将信叠了起来：“这人看着冷情寡言，怎么现在跟个老妈子似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翘起，眼中带了甜蜜的笑意。将那封信珍重地放在了锦盒之内。
姜一易嘴角微抽。楚衍是第一个说他家主子像老妈子的人。
真是不懂他俩之间的情趣。
“好了，你下去吧。”楚衍淡淡道。
见姜一易没走，楚衍眉梢微微扬起。
“你不是要去追你家主子吗？”
姜一易眼角忍不住抽搐：“殿下有没有什么让我转交给主子的？”
楚衍露出了然的笑意。
她拿出纸笔，快速写完，便将信递给姜一易。
“好了你可以走了。”
姜一易有些无语。
主子那般惜字如金的人，匆忙收拾行李的时候，还不忘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到楚衍那里，就回了简短两个字。
姜一易瞅过去，虽没看清写的是什么，但就俩儿字，不能再多了。
他又硬着头皮道：“殿下还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主子？”姜一易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奉命而为，他没有办法。
楚衍眨眨眼，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笑道：“没了。”
见人不走，她催促道：“你快走吧，小心迟了追不上你家主子了。”
姜一易只得带着那封信快马加鞭出了城。
当他把信交到傅云执手上的时候，手上发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这位主儿的心情就像天气一般变幻无常，谁跟着谁遭殃。
他已经做好了被罚的准备，谁知傅云执打开书信，竟破天荒露出了一抹浅笑，清冷的眼眸也暖了几分。
只因那纸上写了两个字：想你。
傅云执合上书信，却骤然觉得心里有些慌。
他冷然吩咐道：“保护好五殿下，盯紧长安城，有什么事立刻告诉我。”
……
吃午饭的时候，六公主楚音带着金筷子金碗如常来蹭饭，就跟晨昏定省一般，从不迟到。她似乎很喜欢赖在楚衍这里。
楚衍无奈扶额。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妹妹又要来跟她抢菜了。
厨子都差不多，她却非要来和她一起吃 难道是两个人抢着吃更香一些吗？
不过想着她还是小孩子，楚衍也就纵容她了。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对六公主印象很好。
这个姑娘心思敏锐，知进退，人也细心。最重要的是她与其他姐妹是不同的，心思不像她们一般杂。
楚衍怕打雷。
有一次楚音来蹭饭的时候，吃着吃着，突然一声惊雷。
楚衍当时动作一僵，虽然强忍住了心神，没表露出害怕。楚音却发现了。
是以后来每次打雷，她便找借口来陪她，有时候晚上打雷，还抱着枕头来陪她睡，说自己害怕。
她虽不说，楚衍却记着她这份情意。
这段时间楚音不再藏拙，渐渐斩露锋芒，楚帝惜才，对她赞许有加成，也开始正眼看这个六公主，给了她很多庇护。
但这势必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成了别的人眼中钉。
有一次她从楚衍宫里回去，不慎落入水中，险些丧命，幸好楚衍留了个心眼，派人暗中跟着，才让她幸免于难。还有好几次险象环生。
楚衍越受宠，跟楚衍走的近的六公主就越危险。
楚衍好多次都让楚音不要过来了。可这姑娘似乎是铁了心，一根筋认死理，就要过来。说得狠了，楚音就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她，不说一句话，倔强地用行动表明自己的不认同。
楚衍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两人今日还是照常为一块肉抢的不可开交。
楚衍耍了个心眼，将最后一块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楚音撇撇嘴，只得作罢。
她看向楚衍：“五姐你知不知道，母皇有意为你赐婚。”
楚衍一口肉险些噎着。
“赐婚？”她这两天都在殿里躺着，并不知情。
楚音点了点头，开口道：“可能是母皇下了令，有意瞒你，宫里私下都传遍了。”
“说是母皇已经快为你修建好公主府，不日就要为你赐婚纳驸马，只是还没有下明令。”
楚衍：“她要把谁赐给我做驸马？”
“听闻陛下前两天召顾小将军入宫，应是属意他为驸马。”
楚衍怒极反笑。
她和楚帝是什么关系楚帝心里没点数吗？竟还想乱点鸳鸯谱操控她的婚事？
楚音道：“五姐，其实也是好事，顾小将军背靠的是顾家，掌兵权，若是你纳了顾小将军为驸马，以后顾家便和你共进退了。”
楚衍如何不懂现在这赐婚背后的含义。她母族势微，祖父虽说已经被接回长安，可到底年事已高，只安排了清闲的职位，十年间的根基几乎耗了个干净，只空有些声望。
但是，楚帝会对她这么好？专门给她找有兵权的顾家联姻？
这太过匪夷所思，楚衍就算有猜测也不敢相信。
现在长安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暗藏汹涌。
楚帝迟迟未立储君，众人拿捏不透帝王的心思，人心不稳，后宫波谲云诡，朝堂之上也是明暗交锋。
帝王最宠爱的四公主已然身死出局，六公主楚音虽崭露头角，聪慧过人，几次得圣上夸赞，但父君身份低微，继位的可能微乎其微。
能有机会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原本楚衍虽得圣宠，又知她并非草包，但她父族势弱，背后无甚依靠。
若是陛下将她与顾家捆绑，那就完全不同，需得重新考量了。
可能是江渡的真相对楚帝打击太大，楚帝整日沉湎过去，郁结难消，这一世楚帝身体衰败地比上一世更快，病重时日无多，这一切足足提前了三年。 这意味着夺嫡之战近在眼前。
上一次夺嫡，腥风血雨，死伤无数，楚衍记忆犹深。这一世局面不比上一世强。
楚衍本不想入局，可身在局中，由不得她考虑谋划。
若是她不干预，那么最后赢家可能是藏得最深，看起来温和有礼的三公主楚瑶。
楚瑶骨子里的冷血暴虐不比楚衍少。
夺嫡之争时，她杀的皇室比楚衍还多。
现下楚衍露了太多锋芒，三公主楚瑶虽然不动，但早已经忌惮万分，视她为皇位路上的绊脚石，暗地里没少使绊子。
若是由着楚瑶夺位，就算楚衍侥幸保住自身，那和她有关的人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楚瑶猜疑心更重，不喜欢给自己留隐患，为求稳妥，她势必会像上一世一样杀了所有的皇子公主。
这一世楚衍有软肋，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楚瑶不能登基。
楚衍突然看了一眼一旁像小仓鼠一般往自己嘴里扒饭的楚音，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看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楚音，你想当皇帝吗？”
吧嗒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楚音有些骇然。
她慌忙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才松了口气。
“五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在这里说呢？”
楚衍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想吗？”
楚音垂眸，五指收拢成拳，轻声道：“五姐，我只想活着就好。”
她没那么多追求，只是不想重蹈梦里的覆辙，和父亲好好活着。只是活着而已。
“若是……也该五姐才对。”
楚衍笑笑：“我志不在此，况且也活不了那么久，就不霍霍那个位置了。”
楚音认真反驳道：“五姐，你定能长命百岁。”
楚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楚音笑道：“我已心有所属，赐婚一事，我会去推辞。”眸底意味不明。
楚音心思敏锐，黑眸看着楚衍，问：“是傅大人吗？”
楚衍但笑不语。
这时，小红走了进来说：“殿下，李侍君来了。”
楚衍讶异。这李侍君一向待在自己的殿里，深居简出，鲜少与人交集，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她看向楚音道：“来找你的？”李侍君是六公主的父亲。
楚音拧眉，两人走了出去。
李侍君和楚衍打了个招呼，就一把拉住楚音，压低声音沉声道：“跟我回去！这个关口还不知轻重天天往这里跑！以后不许再来！”
楚音眉头皱的很深，固执道：“我不走，我还没待够。”
李侍君脸上怒气更重了，抬手就要打人：“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父亲还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吗！”
楚衍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们，悠悠道：“李侍君，到底糊涂的是谁？”
李侍君猛然看向楚衍，眸色复杂。
楚衍声音冷而淡：“看清楚局势再做决定，若是盲目选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侍君面色倏然冷沉：“五殿下，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就这样与我说话！”
楚衍看向李侍君，笑意不达眼底，并不退让：“李侍君，你以为你现在还脱身的了？可不要鼠目寸光，害了你们父女俩的命。”
所有人都知道六公主跟楚衍关系好，已经把两个人归在了一起。李侍君现在疏远已经晚了。
他们早就已经绑到一条绳上去了。
楚衍转身，声音慵懒：“好了，楚音，我也乏了，你今日就随你父亲回去吧。”
楚音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忐忑，试探性道：“那我明日还能来找五姐玩吗？”
楚衍摆了摆手：“随你。”
楚音听闻，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或许懂得没那么多，但她知道她一定好好抱紧五姐的大腿。
李侍君看着自己女儿那德行，差点气死。他记得她以前挺乖巧的，怎么和楚衍混了一段时间，这般叛逆了？
……
楚衍并没有休息，而是去找了楚帝。
楚帝当时正在喝药，赵公公伺候在身侧。她自从病倒了就没好过，最近消瘦地越发厉害，颧骨已经突出来了。
楚衍直接开门见山：“我不同意。”
“什么？”楚帝抬头。
楚衍厌恶道：“赐婚我不同意。”
嘭地一声，楚帝将药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眉眼沉冷，声音威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赵公公在一旁忍不住擦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这两位主儿每次见面势必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若是旁人这般顶撞，楚帝早拖下去斩了。但这是楚衍，他们从来没好好说话过。
楚帝看着楚衍那与江渡相似的眉眼，根本就不可能动她。
楚衍眼底一片冰凉，嘲讽道：“你都要给我赐婚了还想我态度好？你以为你是谁？”
这话简直在找死。
楚帝听得只觉肺都要气炸了，从未有人如此忤逆她！
怒气上涌，她强硬道：“朕是你母皇！朕意已决，明日就会颁旨！这婚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