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求娶
妈妈对着众人说道：“敢问各位，你们来此是为了什么？”
下面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觉得这是一个白痴问题。
他们当然是想与有名的花魁春宵一度，体会一下她的滋味，还能是为了什么？
在座的都想要她的初夜。
曲萤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她是妓女，是摆在明面上的货物，就算是花魁，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岂会让人高看一眼，终归是痴妄。
谁知，那个红衣少年郎沉吟了一番，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随心而为，心想来便来了。”
曲萤猝然怔愣地看向他。
那人抬头看向高台，没有任何亵渎，目光直直对上她的。
他的眸光映着醉人的笑意：“我的心告诉我想来看曲萤姑娘，想认识曲萤姑娘，我便来了。”
那眼神真的太让人沉迷了。没有任何不敬与轻视。
他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他给了曲萤想要的自尊。
曲萤平生第一次感到怦然心动，沦陷进了少年的柔情。
妈妈连连叹息。
本以为曲萤是个聪明清醒的，没想到还是这么天真犯傻。
娼妓在妓院找自尊和真心，这不可笑？
毫无悬念，曲萤选了衿少爷。
她的房间被装饰成了婚房，大红色的锦被和灯笼，很是喜庆。
曲萤一身红色长裙，坐在床榻上，葱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勾着帷幔，笑着问：“公子为何会来这种烟花之地？看你模样，也不像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这红衣少年郎一身正气，哪里像是纨绔子弟。
少年郎眸光定定地看着她，神色专注认真：“若我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信吗？”
曲萤勾帷幔的手一顿。
少年郎叹了一口气，故作忧伤的说道：“姑娘好生无情，这几日让我好找。”
“那日街头一瞥惊鸿，你既不告诉我你的芳名，也不告诉我你的住址，我只能自己找来了。”
曲萤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他竟然真是为了寻她来这烟柳之地。
曲萤垂眸：“那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是妓女，怕你……”
少年郎打断她，好笑道：“怕我轻视你？”
“嗯，我这种人，他们都觉得脏……”曲萤面上高傲，内里对于自己的身份却是自卑的，这种想法根植于南馆儿所有姑娘的心里，她也不能免俗。
人人谈青楼色变，偏见从未停止过。
曲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才见第二面的男子说出自己从未对人提起过的心声。
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伪装高傲，独独在他面前，她袒露自卑。
“你这种人怎么了？曲萤姑娘，据我了解，你比很多人都要优秀，不必如此自卑。”
“可……”
“没有可是。”
少年凤眸定定地看着她，声音轻柔：“曲萤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脏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人心。”
曲萤的心中大为震撼。这是她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两人可以说的上是一见钟情。
衿少爷是个君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那夜尽管曲萤暗示过，他也并没有动她分毫。他将她当做正经人家的千金在对待。
这让曲萤很触动。
鲜少有这么傻的人，明明花了大价钱，却只和她纯聊天。
衿少爷似乎很有闲心。他开玩笑说他纨绔叛逆，被家里人赶了出来，才来江南散心，没想到这一趟遇上了心上人。
曲萤被逗的发笑。
他们就在这南馆儿像知己一般相识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衿少爷包下曲萤，除了他没人能动，花了不少钱。
曲萤知道了他叫子衿。
至于姓氏，他说跟家里闹掰了不想提，便索性自己舍了姓。
曲萤便也没问。
突然有一天，衿少爷认真地问曲萤：“阿萤，你愿意出去吗？”
曲萤一怔，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这个想法曾经冒出来过，却给她压下去了。
衿少爷说：“你若愿意，我便赎你出去。”
曲萤笑得发苦：“子衿，我若出去了，又当如何？”他只说赎她出去，没有给她任何承诺。
难道是相处了一个月，他厌倦了，对她没有想法了？
曲萤动了真情。
“你自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好好生活。”
曲萤反问：“怎么好好生活？”
在南馆儿她尚且可以为着每日的缠头奔波，所学皆是青楼魅惑男人的手段，有安身之地。若是出去了她想不到自己能去哪？哪里可以接纳这样的她？
此时女帝尚未登基，世道男子为尊，女人不过是男人的依附。她这种青楼出来的，没什么倚仗，就算侥幸出去了，也会被唾弃至死。
衿少爷怔然，他只想着让她脱离，却忘了设身处地考虑这些问题。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你若愿意，我娶你。”
曲萤摇头：“衿少爷若是无心，这种话不必再提。”
衿少爷有些急：“岂是无心！阿萤，我心悦你。”
曲萤眼眸瞬间清亮地看着他：“真的？”
衿少爷有些不好意思道：“真的，我是想着若把你赎出去只为成亲，那就太过唐突了。本想慢慢来，等你换个身份，重新适应了，没有了压力，再求娶你，重新开始。”
曲萤原本忧郁的心情一下子就晴朗了。
衿少爷试探着握住曲萤的手，曲萤垂眸，没有拒绝。
这是一个月来，她们第一次牵手。
衿少爷低声说：“阿萤，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保证，这辈子，唯你一人。”他的眸光缱绻，满含柔情。
曲萤有些娇羞，白嫩的脸颊爬上红晕，声如蚊呐：“我愿意。”
南馆儿的妈妈一听要帮曲萤赎身，岂能轻易放过她这棵摇钱树。知道衿少爷有钱，直接狮子大开口五万两。
曲萤打开自己的积蓄盒，总共也才几千两，根本不够为自己赎身。
“阿萤，你信我吗？”衿少爷注视着她。
曲萤点头。
衿少爷心里有了主意：“那便，等我十日，我定会来娶你为妻子！”
曲萤对此深信不疑，真的就开始等了，每日掰着手指数日子，她从未对什么事情这么期盼过。
她彻底沦陷在了衿少爷的温柔之中。
等到第十天的时候，她穿着自己给自己置办的大红嫁衣，雀跃又忐忑地等着心爱的少年郎来迎娶自己。
当时的春香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刚被拐来南馆儿，只有曲萤肯对她好，多次照拂她，两人情如亲姐妹。
原本是欢欣雀跃的，可直到日上三竿，许下承诺的那人也迟迟不见踪影。
妈妈脸色不太好：“小曲萤，你不会被骗了吧？那衿少爷说不定把你甩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都是不看好的声音。
曲萤却坚定地摇头：“不会的，子衿不是那样的人。”
可从太阳升起等到太阳落山，夜色笼罩，曲萤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没有等来她的少年郎。
妈妈直接冷哼一声，不给好脸色看了。
“别等了！你的衿少爷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他负了你！”
春湘走上前，小声道：“姐姐，他应该不会来了。”
曲萤却摇头，执拗道：“不，他会来的。”
春湘急了，恨铁不成钢钢道：“我原以为你是南馆儿最清醒的人，是我看错你了！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那个衿少爷薄了你啊！他不会来了！”
曲萤涂着脂膏的唇有些干，她抿了抿，没说话。
衿少爷能负她什么？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
夜深了，唯有曲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再过两个时辰，约定的时间便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
所有人都觉得那少年郎不过一句戏言，耍了曲萤，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她们这样的人下这么大的本呢，荒唐至极。
她们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曲萤，等今夜一过，她便彻底成了笑话，她们在见证这一刻，也在心里再次为自己敲一个警钟。
倏然，马蹄声停在了南馆儿门口。
“阿萤！我来娶你了！”
那熟悉的声音撞击在每个人的心中。
竟然是衿少爷的！他竟然真的来了？
那人第一次如此慌乱地踏进南馆儿。
少年郎在十日之约快结束的时候，赶来赴约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他身上的红衣尽是灰尘，风尘仆仆，像是几天都没换过。
更主要的是，是他衣衫褴褛，落魄地像个乞丐，破洞处有血渗出，好像是受过很严重的伤，连白皙俊美的脸上都有几道结痂的鞭痕，来不及处理。
这人从来都很体面从容，何时这么狼狈过？
曲萤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得太久，让她有些不适应，猛然起身差点因为眩晕跌倒。
衿少爷飞奔过来扶住她。
却在扶住她之后，快速把手拢到衣袖里。
曲萤瞬间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寻常。
她迅速抓住他的手，将他修长的手摊开，展现在她面前。
那双本该白皙光滑的手粗糙不已，灰乎乎的，手心更是有醒目的红色勒痕，是长时间抓缰绳抓的。
他应该是回去了一趟，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这一刻，曲萤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她手轻轻抚过他掌心的伤痕，不敢用力触碰，哽咽道：“这是怎么回事？疼吗？”
衿少爷眸色温柔：“没事。”
他轻描淡写阐述自己回去找了家里人，谈崩了，里面的惊心动魄只字不提。这个男人体贴地不想给曲萤任何压力。
然后，他笑着说：“阿萤，我没有来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