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例外
楚衍放下车帘，转头看向傅云执：“你认识她。”语气并不是疑问。
傅云执原本去抽书卷的动作一顿，眸光微抬，继而落到她的脸上，意味不明道：“认识，江南最大的富商。”
楚衍懒洋洋靠在后面的靠枕上，这靠枕是的傅云执准备的，靠着很软和，长途跋涉倒也不难忍。
她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恐怕不止这层关系吧。”
楚国虽说不至于重农抑商，但商人地位怎么可能比得过当官的。就算是江南最大的商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大面子。
傅云执收回手，雪白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颔首：“江陵夫人是陈知州求而不得的红颜。”
求而不得？红颜？
难怪陈少爷会用那敢怒又不敢言的憋屈眼神看着江陵夫人。
楚衍越发觉得这个江陵夫人有意思了。
“傅大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求而不得的红颜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傅云执轻笑一声：“夫人，为夫不过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一点罢了。”
楚衍啧了一声，感觉傅云执在装逼。
“没人的时候就不要叫我夫人了，演的不累吗？”
男人瞥了一眼楚衍身边一直没说话的顾晚晴，挑眉：“谁说没有人？”
楚衍也扭头看去。
顾晚晴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尴尬地有些无所适从。
她原本进来就想给二人行礼。但见她们一直在谈话，自己又插不上话，只能干看着。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先行礼再说！
她站起来正准备行礼，楚衍直接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不拘小节地笑道：“顾姑娘，出门在外，就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了。”
傅云执看着楚衍的动作，眉心微蹙，似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停在了离顾晚晴最远的位置。
楚衍余光却是瞥见了他的小动作，有点想笑。
这人还真是不允许女人近他三尺之内，在马车上忍着不吭声，真是难为他了。
在外面赶车的姜一辛和姜一易声音压得很低。
姜一辛不敢置信地凑到姜一易耳边小声逼叨：“你怎么就这么让那个顾晚晴进去了？不拦着她点？主子可是不允许女人靠近的。”
姜一易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拦？”
姜一辛急道：“我这不是没看住嘛，完了，主子肯定要怪罪我们了。”
姜一易却不这么认为。
主子完全可以在顾晚晴上车时让她跟他们一道，可是他却默许了她进入马车。
姜一辛又说道：“我觉得主子很快就会把顾晚晴赶出来的，你觉得呢？”楚衍是个狐狸精，勾引到他主子就算了，顾晚晴可没这个本事。
姜一易面色冷漠：“我不这么觉得。”
姜一辛兴冲冲道：“等着吧！”
然而，直到马车走了一段距离，里面仍然没有动静，还攀谈了起来。
姜一辛：？？？
“怎么回事？这不对劲？”
“姜一辛，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这么久了还没明白？只要跟五公主有关的，主子就没有对劲过。”所有的原则在楚衍面前都可以例外。
姜一易声音冷漠，手上加快了车马。
姜一辛陷入了思考。
看来他低估楚衍了，只怪这狐狸精段位太高了！
……
车厢内，顾晚晴没注意到傅云执的动作。看对着楚衍眨巴眨巴眼睛，也没矫情，被她拉着顺势坐了下来。
难怪晚宴上哥哥总是看着五公主，她可真是个有趣儿的人！她也有点喜欢她了呢！
楚衍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晚晴，她一身干练的红装，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很像个侠女，这与她在宫宴上小家碧玉的打扮很不一样。很适合她。
楚衍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南城？”南城离长安那么远，他们是来办事，这小姑娘应该不是来办事的。
顾晚晴笑道：“我自小就羡慕仗剑天涯，洒脱不羁又快意恩仇的侠士，这不，二哥回来了，准许我出门，我就一路有游历过来了。”
楚衍点头：“难怪你会救那个小女孩。”
没想到顾晚晴还有一颗侠士的心，真是天真又烂漫的年龄。可以看出来，她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
顾晚晴疑惑不解道：“这个小孩眼看着就要被踩死了，救人不是应该的吗？公主见到了难道不会救？”
楚衍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给出了答案。若是她，她还真不会救。
顾晚晴接着道：“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本就是应该的。总要有人站出来的，若是他们不做，我也不做，那世上便没有人做了。那这没有人情味儿的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
傅云执又拿起了书卷，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楚衍怔然。
是了，每个人走的的路不同，这世上的仗义之事总得有人做。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冷漠凉薄之流。有人张扬似火，一腔热血难凉。
总要有心存良善的人，来治愈这千疮百孔的人世间。也是因为这样，日子才有期盼，才有希望。
她点了点头，低笑一声：“你说的对。”她不能用自己狭隘自私的思想去评判别人做的事情。在她看来这样做很傻，吃力不讨好，在别人看来或许意义非凡。
顾晚晴见到楚衍认同自己，眼眸不由亮了几分。她之前说自己要做个侠士，仗剑四方，她二哥嘲笑她还没睡醒，不切实际。
而她把这番话说给五公主听，五公主竟然认同了她的话！五公主简直就是她的知己！
顾晚晴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今日多谢您相救，不然，我恐怕要折在这里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虽然大言不惭说要救人，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要让别人给她善后。
五公主是个好人！
楚衍摆摆手，笑着说：“我也没做什么，倒是你，出乎我的意料。”
顾晚晴瞬间眉飞色舞：“五公主又何尝不出乎我的意料？”
都说五公主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为人胆小怯弱。今日一见，她并非传闻描述的那般。看起来有胆有识，心性豁达，最主要的是跟她合得来！
楚衍不置可否。
顾晚晴大着胆子问道：“殿下，您和傅大人怎么会来这里呢？”要不是恰巧遇到五公主，她十条命也不够交代。
楚衍随意道：“哦，他来办事的，我蹭车来玩的。”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的傅云执抬眸瞥了她一眼。
顾晚晴一听，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更开心了：“五公主也是和我一样想游历四方？”虽然她不知道楚衍是怎么出宫的。但她既然站在这里，就肯定有办法！
楚衍嘴角微抽，“额，可以这么说。”
怕顾晚晴要邀请她结伴，她赶忙补了一句：“听说江南是个好地方，我慕名而来的，只对这里有兴趣。”
顾晚晴赞同道：“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要是那些当官的做个人，就更好了。”
楚衍饶有兴趣道：“哦？怎么说？”
“殿下，我来这里也有三天了，就我看到的，这里百姓人人自危，却不敢乱说什么，更不敢外地人过多交流，那陈知州的儿子在这里作威作福，横行无忌狂言说自己就是王法。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里当官的肯定有问题啊！”
楚衍眼中笑意盎然：“那你为什么用这些当官的？”
顾晚晴小脸尚且稚嫩，但眸光笃定：“一个当官的是不能捂住所有人的嘴的，除非这里官官勾结，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才能铺成一张大网，让所有人对外闭口不谈。”
楚衍赞赏道：“小丫头知道地挺多啊。”
顾晚晴不好意思地道：“殿下傅大人肯定也知道了，我只是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楚衍还没回，顾晚晴又大着胆子说道：“殿下怎么我小姑娘呢，听起来老气横秋的，你其实也没比我大多少嘛。”
五殿下才十五岁，而她也快及笄了。她们两个其实只相差不到一岁。
楚衍哑然。她只是重来一世，活了二十五年，习惯性以过来人的姿态看这些人。
她习惯性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那个位置被衣袖盖住，外人看不出来。她本来是想取下来的，但觉得无聊的时候转转佛珠挺有意思的，就留着了。
她想，连顾晚晴只来了三天的外地人都能发现此地有异，说明这里的问题很严重。估计所有人都被捂了嘴，难怪不能上达朝堂。
她又看向傅云执：“既然这里都被下了命令，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傅云执冷淡道：“自然是有人举报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介于顾晚晴在场，楚衍没有多问。
她很好奇谁能躲过陈知州的眼线，从这天罗地网中挣脱出来，将信送到朝堂？
这里有傅云执的眼线？
楚衍很快摇了摇头。这里的弊病一看就不是最近才显露出来的。傅云执若是真有眼线，怎么可能现在才处理？
又或是那眼线一直找不到机会？
再或是，傅云执早就知道，只是懒得管？楚衍觉得这个推测更符合傅云执的秉性。
顾晚晴好奇的目光没忍住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她显然不是一个藏的住事儿的人，憋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