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毒杀
傅云执淡漠的眼扫过她的脸。
面色平静如古井深潭：“回哪儿？”
楚衍蹲在男人面前，稍微仰起头看他，嗔怪道：“自是为大人修建的扶云宫。”华丽的粉色红裙如花瓣般散开，迤逦了一地。
傅云执放下书卷，垂眸看着华丽的裙摆，突然做了个动作，竟是将她曳地裙摆提了起来。
“陛下，地上脏，裙摆上该沾上灰尘了。”
楚衍微愕，转瞬笑意吟吟：“无妨。大人在这牢房待得，我便待得。”
傅云执却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眸色淡淡：“陛下不说我是乱臣贼子？”
楚衍自然而然地靠过来，白嫩的细手抚摸他的胸膛，暧昧又旖旎，红唇微勾：“姩姩怎么舍得，不过是看你和一个宫女走得近，姩姩吃醋了，所以小小不开心了一下。”那神情就好似真的在嫉妒。
傅云执漆黑的眼眸看向楚衍，深邃如寒潭。
扶云宫早就备好了饭菜，楚衍给傅云执准备好衣服，体贴地让他沐浴更衣，扫除入狱的晦气，这模样像极了体贴的心上人。
傅云执这样长得如谪仙般的人，楚衍潜意识里觉得应该让他体面上路，而不是那般死在狱中。
等他洗漱完，整理好自己，楚衍又拉着他的手坐在桌前。
“大人蒙冤了，这几日在狱中定然吃不好睡不好，我特地吩咐厨子做了合你心意的，尝尝看怎么样？”
楚衍主动又热情地给傅云执夹了一筷子菜，又给他斟了酒。
傅云执垂眸，尝了一口菜。
楚衍心中一喜，他是愿意吃的。
“怎么样？”她装作期待地问。事实上都是御膳房做的，能吃出什么不同？
傅云执瞥了她一眼，没拆穿，配合地点了点头：“好吃。”
楚衍顿时喜上眉梢，眉眼弯成了月牙。仿佛这是自己亲自做的一般。
接下来她给傅云执夹什么，傅云执就吃什么。
眼看着他端起那杯酒，楚衍的心紧张到嗓子眼，心情也复杂到了极点。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人却将酒杯端在手中，把玩着，没有喝，轻轻问了她一句：“楚衍，除了利用，你可曾有过真心？”
楚衍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心里咯噔一下，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楚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杯酒，笑得虚情假意：“当然，姩姩对大人的心，大人不知道吗？”
她自问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伪装与掩藏，不会再像最初时那样，让这人一眼便将她的心思看了个干净。
那人静默良久，轻笑一声，竟干脆利落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重重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
傅云执又问了一遍：“楚衍，你可有过片刻真心。”
楚衍正准备演戏，那人却道：“我想听实话。”他的声音依旧浅淡，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决绝。
看到他已经喝了她的毒酒，楚衍放下心来。
不再掩藏，眸光寸寸变淡，笑靥如花的脸也冷漠起来，声音淡漠如冰：“不曾。”
既然他想听实话，她就没必要再骗他，遂了他的意，让他明明白白上路。
楚衍想她这样走在悬崖边的人，一辈子所求，不过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她爬了这么久，不想半途而废，粉身碎骨。
她大抵是没有真心的，也不相信任何人的真心。
“大人不也是吗？”楚衍反问回去。
不过都是逢场作戏，谁又比谁高贵？
傅云执眼中愕然，沉默了。
那年，少女风雪无阻，独自在凛冽的寒冬，为他送了一个月的糕点，手指冻的通红，依然将糕点举到他的面前，大言不惭地跟她说：“大人，我心悦你。”
那年，体弱多病的她无畏地为他挡下一刀，满身是血的对他说：“你没事就好。”他知道或许她是装的，但仍然触动。
那年，跌落山崖，他深受重伤，那人瘦小的身躯执拗地背着昏迷的他，吃力地行走在山谷里，遇到狼群，不惜以命相搏，腿伤深可见骨，也没有抛弃他。
又或是那年，少女在床榻上细声问他：“我于大人是什么？”
再或是那年，他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我要傅大人的心。”
从此，没有心的人试着让自己长出了一颗心。
傅云执以为楚衍工于心计，汲汲营营，对他尚且还算真心。
原来，竟都是假的，她全然冷情。
楚衍也是个狠人，为了夺得他的欢心，命都可以豁出去，演的以假乱真。哄的他这般寡情的人竟也心甘情愿入局了。
楚衍以为傅云执会说些什么嘲讽她的算计和冷血，可那人什么也没有说。
傅云执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笑着回了一句：“愿陛下笑颜常开，所求皆如愿。”
还说赶回来陪她看今年的初雪……
她既是这般不想见他，那便不见了。
楚衍有些恍惚。
他知道那杯酒有毒吗？他没问，她就当他不知道。
站起身，踏出扶云宫，如坠梦端，有种近乎不真实的感觉，傅云执那般狡猾聪明的人，竟然真的喝下了那杯酒，这般轻易地就死了？
身后的人重重倒在地上，染红了白衣，血色悱恻蜿蜒。
她以后会笑颜常开吗？应该会的。
毕竟她所求都达到了。
楚衍麻木地走出门外，鹅毛般的大雪落了下来，划过她的脸，她才惊觉，今年的冬来得格外地早，又下雪了。
那人似乎也喜欢看雪，可惜，他看不到了。
楚衍在雪中站了很久，雪落在她身上恍若未觉，直到一把伞撑到她的头顶，挡住了飘落的大雪，楚衍才茫然地抬头。
是顾时桉，他不知何时便等在了这里。
“楚衍，你哭了。”他看着她的眼眸幽深复杂。
楚衍怔愣，恍惚地摸了摸脸，触手冰凉，才发现脸上有水痕。
她竟然哭了？应该是除掉傅云执这个心腹大患，喜极而泣吧。
又或是，那是雪落在脸上融化的水。
她巴不得傅云执死，怎么可能为他这样的人哭呢？
“他死了，真那么难过吗？”顾时桉轻声呢喃道。
楚衍却反驳道：“顾侍君说笑了，我是高兴坏了。”说完，她不再理他，独自迎着风雪，转身离开。
顾时桉心中苦涩蔓延：“若你也能这般，煞费心机对我……”
……
楚和二年，傅相被衍帝毒杀于扶云宫。
此后，衍帝收缴权力，集于中央，日渐暴虐，大肆扩招后宫，抢掠民男，多为清冷君子，眉眼削似傅相。
次年，衍帝崩于除夕，大雪纷飞之时，在位仅三年，享年二十五岁。
……
……
只能说女主装糊涂，上一世在她心里什么都可以利用，包括感情。权力在她眼里比什么都重要。有父亲的前车之鉴，她不会相信任何真情，有猜测也当不知道，这样才能狠下心来。
这一世虽然看透权力，但如果男主不采取一些手段，楚衍还会继续装糊涂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