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夫人
“兄长，好巧，你也在这里赏梅呀。”傅菁走向傅云执，带着讨好的笑容。
傅云执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附和一句：“确实很巧。”
他仍然从容淡定地擦拭着手中的琴，仿佛琴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擦的认真又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青丝如墨，白衣胜雪，容色如华，这份气质和风华无人能及。
楚衍默默吐槽：做作！假爱干净！
这几乎天天都摸的琴，都那么光亮了，擦的这么仔细还能擦出一朵花儿来不成？
走近了，她看到了沈沁的长相。
难怪被评为长安第一美人，整个长安恐怕都寻不出几个比她更好看的，更别说她通身大家闺秀的气质。
粉色袄裙穿在沈沁身上恰到好处，要是长得稍微差的跟她穿一样颜色的衣裙，恐怕要自惭形秽。
不过要说这长安第一美人……
楚衍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在亭子里擦拭琴弦的男人，恐怕所有女子都不如他的一分好颜色，若是男子可以参选的话。
傅云执至始至终都做着自己的事，当沈沁不存在似的，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不对，给过。在看到那个和她穿一样颜色袄裙出现的女子出现时，他的余光扫了她一眼，随即又落在了那个陌生的女子身上。
哪来的野鸡，竟敢跟她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关键是她发现这人穿粉色袄裙并不逊色于她，甚至比她还要更娇美三分！
沈沁手里的手帕都要攥坏了，面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她是沈府的嫡女，不能失了该有的仪态。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沈沁自动忽略这个人，上前一步，又问了一遍：“傅大人，我刚刚说的事……”
她还没说完，傅云执就打断了她。
“沈姑娘，是谁给你的胆子跑到这里来的。”言语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淡如常。
他依旧没有抬头看她一眼，面色平静无波，嘴角隐隐勾着，不冷，也不敢叫人亲近。
一般人听着这句话可能会退缩。
但眼前这个人是傅云执，他本就不与人亲近。
沈沁贝齿轻咬唇瓣，脸色似难堪，隐有薄红，眼里沁出泪意，却依旧没有退却：“傅大人素有贤名，我自是望尘莫及，沈沁真心求学，还望大人能指点一二。”
美人难过，一般人要是看到这番景象，指不定已经怜香惜玉。
奈何傅云执不是一般人，对此无动于衷。
楚衍在一旁看的兴趣盎然。只可惜啊，娇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有些同情沈沁了，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同身受。上一世她都爬上傅云执的床了，两人也算是亲密无间，也没见傅云执对她动心。这人的心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试问，谁又能把顽石捂热？
沈沁见傅云执不回话，心中很是忐忑，忍不住上前，想要拾阶而上，却没想到台阶上有积雪结了冰，身体向前滑倒，眼看着就要扑到傅云执的琴上。
沈沁竟有些期待。
眼看着就要滑倒，却被人硬生生拽了起来。沈沁皱眉，扭头一看。
是那个跟她穿着同样颜色衣裙又比她好看，看着就讨厌的女人，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
沈沁心里把这没眼色的人骂了八百遍。
这人到底是谁？总是坏她好事！
楚衍放开了沈沁，对她露出了还算友好的笑容：“地滑，沈姑娘要小心些才是。”
她一下子就看穿了沈沁的把戏。心中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扶她，这沈家嫡女怕是要摔得很难堪。傅云执怎么可能扶她？
沈沁面色几经变幻，对着楚衍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面上功夫做的很足，很是知书达礼地说了一句：“多谢。”
沈沁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傅云执，略带歉意地对他行了一礼。“沈沁刚刚失仪了，险些冲撞了大人，大人见谅。”
显而易见，傅云执没回她。
沈沁也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又转移了目标。
她像是才发现傅菁一般，笑着走到傅菁身边，正准备去拉傅菁的手。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傅菁避开了她。
“菁菁，我原本来府上找你玩的，听到琴音，不由自主走到了这里。”
傅菁笑盈盈看向她：“哦？是吗？我竟不知兄长的琴声可以传的这么远，从后山传到了前院。”
沈沁的笑脸险些挂不住。她没想到一向要好的姐妹竟然拆了她的台。为了接近傅云执，她特意接近傅菁，跟她成了姐妹。
傅菁原本对她也是不错的，经常邀请她来傅府玩，甚至看到她对傅云执有意后，开始给他们制造机会，撮合她们。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沈沁感觉傅菁开始在疏远她。她有些恐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沁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过一段时日未见，我们姐妹怎么就这么生疏了？”
楚衍微微一怔。从她们的相处来看，应该是熟识，沈沁也说自己跟傅菁是姐妹。
可刚刚偷听时，傅菁表现地和沈沁并不相熟，谈论她时就像在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傅菁脸上笑意不减：“沈姐姐多心了，你若真的把我当姐妹，那我们便是姐妹。”
沈沁虽觉疑惑，却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赶忙接话，态度热络：“我自然是把你当姐妹的，你这段时间没找我玩，可叫我一个人好生无趣，这不，我主动来找你了。”
“这位是？”她看向傅菁身边的楚衍。即使楚衍刚刚扶了她一把，她的眼里也并没有什么感激，只觉得她很碍事。
她思忖着傅菁这是有了新的姐妹，准备舍弃她了？这就是傅菁最近没来找她的原因吧。
前不久听说傅云执匆匆抱回来一个来历不明浑身是血的女子，那女子似乎昏迷了，不知是死是活。她猜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傅云执从不带女人回府，偌大的傅府除了傅云执和傅菁兄妹，以及该有的下人，连个侍妾都没有。这是第一次，更别提这个女人进了傅府就没有再出来过！简直闻所未闻！
其他人是八卦好奇，沈沁却是嫉妒。原本以为傅菁会邀请她来傅府玩，借此机会也好会一会那女子，可没想到傅菁竟再也没有约过她！实在等不下去了，沈沁只能自己来傅府。
楚衍数十年待在冷宫，过着连宫女都不如的日子，无人知道她的长相很正常。
傅菁没让沈沁牵手，倒是主动牵起了楚衍，亲切地跟她说：“这是我的好姐妹衍衍。”
等于说了一句废话。
沈沁：……
她想听的是这句话？
“不知衍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楚衍笑了，笑得有些促狭。
这争风吃醋跑到她面前来了？想打听她？刚刚还有些同情沈沁，现在是一点同情都没有了。
楚衍和气地说：“我不过是个乡野丫头，不是千金，比不得沈小姐你。”
沈沁眼里顿时流露出鄙夷。乡野丫头，也敢赖在傅府上不走？
她并不觉得傅云执留这个女人在府上。定是这个乡野女人见了世面，赖着不想走了。而傅大人作为君子，又不好赶人。
她不妨当那一个恶人。
“前不久听说衍衍姑娘受伤了，眼下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想必你家中的父母该担心你了。”话里话外都在赶人，是个人都该识趣。
楚衍眼眸眯了眯。沈沁追求傅云执，她没意见。但把她牵扯进来，她就有意见了。
本来是对沈沁无感，成功被她自己作成了反感。
沈沁会装，却不知道楚衍比她更会装。
她当听不懂，不接这一茬，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略带感伤道：“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女。”
沈沁眼中鄙夷更甚，油然而生一种身为贵女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她看来，楚衍虽长得好看，但身份低贱，她们两人就是云泥之别，是个人都知道该选谁做夫人。
这种乡野丫头就算有几分姿色，侥幸也只能做世家公子一个侍妾，是不可能做正室的。
沈沁姿态一下子变得高高在上，施舍几分怜悯，装模作样道：“衍衍姑娘的身世真是可怜。”
她上前握住楚衍的手，看似言真意切：“听我一句劝，这里不适合你，衍衍姑娘还是早早回去地好。”至少她这姿色，还能嫁个老实的平民男子，做个正妻。
楚衍垂眸，眸光中隐有冷意。这沈沁，怎么这么不讨喜，竟然敢来安排她？
她抬眸便是娇柔一笑，感激地看着沈沁，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笑得单纯无害，像是不谙世事，看似诚恳：“有劳沈姐姐费心了，这段时日幸得傅大人垂怜，给我一席之地，护我周全。我也想回去的，但是傅大人不放我走，说是……”
沈沁越听脸色越沉，脸上的笑意已经维持不住了。
“说是什么？”
楚衍咬了咬唇，似乎有些踌躇，蓦然下定决心，语速不由快了些：“说是让我留在府上做他的夫人！”
说完，她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亭中的傅云执。让人一看就觉得两人真有什么。
比优越感？楚衍最喜欢跟人唱反调，比如沈沁越在意什么，她就越喜欢戳她的痛处。她可是在帮傅云执挡烂桃花，料想他也懒得管她。
此话一出，傅云执擦拭琴弦的手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吃瓜群众傅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她哥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把人追到手了？楚衍成了她嫂子了？
楚衍成功惹恼了沈沁，让她绷不住了。
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她堂堂右相的嫡女，自小养尊处优，谁见着她不是追捧着她！无数青年才俊踏破门槛，她却只对那一眼惊鸿的傅云执情有独钟。
沈沁追了傅云执整整五年！如今竟被这个野丫头捷足先登，眼里的恶毒差点掩饰不住。
傅大人怎么可能娶这个乡下女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也敢染指编排他！
被戳了痛脚，破了大防，沈沁脱口而出：“大人怎么可能怜你！就你这身份怎么配得上大人！大人是君子，不好赶你走，你却犹不自知，怎能如此不知廉耻，毁坏大人声誉！”
“铮”地一声，是琴弦断裂的声音。
楚衍扭头看去，傅云执竟掐断了手中擦拭的琴弦！
难道是她的编排惹怒了他？啧，她上一世帮他挡桃花时随意编排也没见他说什么。她还以为他不在意呢。
傅云执站了起来，漆黑的眼眸中寒光乍现，锋锐如刀地看向沈沁。
“沈姑娘慎言！”
楚衍：？？？
原来生气不是因为她的编排？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傅云执云执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眉头倏然皱了起来，看向她的眼眸却是柔情流转：“手这么冷，你本就畏寒，出门怎么不带暖炉？”
楚衍大脑宕机，感觉有些转不过来了。
怕她演的不尽兴，这人竟然陪她演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演技，有两把刷子。
楚衍咂舌，傅云执这演技，跟她相比，简直不遑多让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傅云执演技这么好？
只见傅云执眸光森冷地看向一旁的沈沁：“你的琴技，傅某教不了，还请回吧，无事烦请不要来傅某府上，一来，于傅某名节有碍。”
他又看向楚衍，眸光瞬间转柔：“二来，傅某的夫人会误会。”
这下不止楚衍震惊了，傅菁和沈沁都震惊了。
“夫人？”沈沁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这下不用装了，眼里已经有了泪。
楚衍率先反应过来，趁机添了把火，情意绵绵地看向傅云执：“沈姑娘不知道吧，我和云执已互许终生。”
这模样，仿佛深陷柔情蜜意的爱情之中。突然长出来的恋爱脑都可以去挖野菜了。
楚衍被自己这句话给恶寒到了，说完便没有再看傅云执。而傅云执却再也没有移开过目光，看向楚衍的目光变得幽深复杂。
沈沁感觉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仍然固执己见：“我不相信！”
傅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沈姐姐今年快二十了吧，也该找个如意郎君了，我家兄长已有家室，还望沈姐姐平日里不要再惦记着别人的夫君。”
沈沁没想到傅菁也这样说，面色难堪，感觉自己颜面尽失。
旁边一直不敢说话的侍女小心翼翼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姐我们回去吧。”
沈沁毕竟是大家族的小姐，平日里哪受过这种侮辱。捂脸扭头就打算跑出去。
“沈姑娘留步。”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她。
沈沁面色一喜，满怀希冀地回头。
只见傅云执牵着楚衍的手，面色冷漠又无情：“让礼一寸，得礼一尺。”
“沈姑娘出门后，莫再诋毁傅某的夫人，否则，傅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对令尊不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