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躺平
楚衍原本咳的很凶,小红吓得就要去叫太医。
人还没踏出去,一只纤细的手便拉回了她。
小红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没再咳嗽,从地上爬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殿下,您没事?”她震惊地险些不能言语。
楚衍笑了笑,意味深长:“不,我有事。”
本来确实是忍不住要咳上几声的。她只是懒得再寒暄,就顺势多咳了几下。
没想到那三公主楚瑶那么不惊吓,以为她得了痨病,怕会传染,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险些花容失色,说了几句让她好好休养的客套话就匆匆离开了,仿佛后面有有鬼在追她。
这下,宫里人应该都知道她活不久了,构不成威胁,就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她静养了吧。
“那,那血……”小红有些结巴,看着楚衍的唇角,眼神透露着担忧。
“哦,你说这个啊。”楚衍浑然不在意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唬人的。”
小红这才放宽了心。
其实楚衍没告诉她那血是真的,她那小侍女胆子小,不经吓,一遇到她的事就容易哭红眼。
她现在只要咳嗽就会带血,但她本身就习惯了,所以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进房去叫楚衍的侍女看到楚衍咳嗽地严重,原本也差点吓破了胆,一听她是装的,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她只是迫不得已奉命来伺候的,还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楚衍淡淡瞥了她们一眼:“既然你们是派来伺候我的,我即是你们的主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当知道。”
“若不想伺候我,可自行离开,若不忠……”楚衍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什么下场我也不敢保证。”
这个笑容原本是温和的,可配上这番话,顿时恐怖效果拉满,让本来就不满的侍女瞬间毛骨悚然。
另一个侍女要淡定很多,神色如常,并未发生过分毫变化。
听到楚衍说的话后立马跪下,恭敬回了一个“是。”
楚衍眉梢微挑:“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镇定回答:“奴婢叫疏香。”
楚衍一听,总觉得这名字有几分熟悉。
侍女小声提醒:“奴婢是傅丞相选来伺候殿下的,这名字也是丞相刚赐的。”
楚衍:……
她不过才重生几天,怎么感觉哪里都有傅云执的影子。前世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能离那个男人近一些。
现在她都没花心思,甚至避之不及,这人却主动送上门来,处处都是他的影子,还专门给她安排了一个人,好生奇怪。
楚衍原本还觉得这名字熟悉,一听是他取的,那懂了。
那人曾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戏言:“姩姩身上有梅香呢。”他只有在恶劣的时候,才会唤她乳名。平日里不是叫她楚衍就是衍衍。
楚衍是有乳名的,叫姩姩,是她父亲给她取的。楚衍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变得模糊了。
只依稀记得父亲会在冬日给她做她最喜欢吃的梅花酥,会给她盖上小被子,轻哄她睡觉,温柔地给她讲睡前故事。
会给她打造长命锁,戴在她的身上,跟她说:愿我的姩姩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她的母皇那时候也不是现在这般暴戾厌恶她,会慈爱地抱起她,还会亲手给她做秋千。
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的父亲为何会落得被处死的下场,而她的母皇缘何会变得面目全非,恨不得她没有出生在这世上。
楚衍活了两世也没想明白,索性不想。左右她六岁以后就没了所谓的家人疼爱,没人在意她的死活,习惯了,现如今也不需要了。
那虚无缥缈的亲情对于上一世的她来说还不如权力来的实在。只有爬的最高,才没有人能欺负她,才不会再饿肚子,更不会冻死在冷宫没人发现。
楚衍又问了另一个侍女名字,叫春晓。
除了疏香是傅云执别有用心放到她这里的,春晓应该是随便选的。
虽然宫里的人仍看人下碟,对楚衍态度一般,有时候还冷处理。但比起之前穷苦的冷宫生活,已经好了太多了。
比如虽然吃的不精细,但好歹有肉吃。
穿的不精致,但好歹盖着被子也不会冻着了。
她就在小红担忧又不敢言的目光下胡吃海喝,废物一般躺了三天,已经忘了那个三日报恩之约。
楚衍躺在床上想着,就这样躺平混吃等死,当一个废物,好像也还不错。
最好能卷一些细软出宫,远离这些纷争,过逍遥快活的日子,看一看上一世没有机会看过的风景,最后找个地方给自己做个坟,也算不枉此生。
她美滋滋地陷入梦乡,却在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险些吓了一跳。
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眼里寒光一闪,她下意识摸出枕头下的匕首就朝着那个人投去。
没有任何声音,那个人空手接住了刀刃。
楚衍顿时睡意全无,她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背影,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那人依旧穿着一身雪白绣金的衣袍,只是与三天前的纹路不同,随意又带着些微懒散地靠在窗棂上,颀长的身形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影子。
如云的墨发一半披着,一半用玉冠束起,光线透过窗棂,丝丝缕缕落到他的脸上,仿佛给他的轮廓镀了一层光,柔和了几分。
眉眼如画,矜贵出尘,美的不似凡人,给人一种仿佛他要羽化登仙的错觉。
男人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抹剪影,他看着那把匕首,修长的手指夹着锋利的刀刃,轻巧地转了个圈,仿若把玩一般儿戏,刀柄便握在了手上。
楚衍的武功便是傅云执教的。她深知即使他毫无防备,就凭对危险的直觉,这把匕首也对他构不成威胁。
“这就是公主的待客之道?”他拿着匕首笑问,漆黑的眼眸隐有揶揄。
楚衍揉了揉眼睛,暗自腹诽,未经允许,私闯卧室算哪门子客人。
她打着哈欠,拥着被子坐起来,声音还带着酣睡刚醒的慵懒,柔柔的,软软的。
“大人这么早闯入我的内殿,所为何事?”虽然他只是站在一旁,什么也没有做,但这简直是登徒子行径。
傅云执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打量了一番手中的匕首,直起身,原原本本地递给她:“危机感很强。”
楚衍接过那把匕首,又塞回枕头下。
能不强吗?上一世她仇家那么多,想趁她睡着取她性命的人可太多了,要是没点危机意识,早就被杀了。
傅云执收回手,悠悠道:“殿下可知,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这是在回应她问的那句话。
“啊,这么晚了吗?”楚衍略显尴尬。
之前安慰自己身体不好,睡一次懒觉没关系。可她这三天,次次都一觉睡到晌午,还被人抓包,那就有点没面子了。
她强词夺理地用之前安慰自己的话给自己找面子:“我身体弱,睡觉这是在休养生息,多睡一会儿才能早日恢复元气。”
傅云执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声音带着戏谑。
就算他表露的不明显,楚衍也看见了,他的眼里分明有笑意!
傅云执在嘲笑他的借口!
她直接掀开被子穿着亵衣下了床。
傅云执微微挑眉,仿若君子一般假意笑道:“公主穿衣,我要不要避让一下?”嘴上这么说着,身子连挪都不曾挪动一分。
“随你。”楚衍没好气地回答。
他若是有心避让,现在就不会在她的房间里了。那齐老竟然说傅云执这厮是君子,看花眼了吧,这人简直恶劣到了骨子里。
罢了,上一世她哪里他没看过。现在里衣捂的这么严实,也没什么可避嫌的。
傅云执听到这回答,眼皮都没动一下,从善如流。
“那我就……”
他勾了勾唇,露出浅淡的弧度:“却之不恭了。”
楚衍不知道原来却之不恭可以这样用。
在楚衍换衣服的间隙,傅云执看着她,漆色眸子里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开口,语调平和:“公主可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明明是温和嗓音,楚衍却感觉有些凉飕飕的,脑中警钟大作。
她丝毫不怀疑,肯定有什么事她忘了!她要是没想起来,这人恐怕要笑着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有了危机意识,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就说傅云执无缘无故闯到她房间想干嘛。原来是找她履行那三日之约了!
奈何楚衍根本就没打算还,自然没放在心上。可怕的是,这等小事,这人竟记得这么清楚!
傅云执往楚衍跟前走了几步。
淡笑着点头:“看来是想起来了。”
无形的压迫让楚衍脊背发麻,她现在特别想逃离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
即使两人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即使她毒死过他,她仍然悚他。这人仿佛乌云一般笼罩在她的头顶,从前世忌惮到这一世。楚衍都恨不得唾弃自己。
傅云执没再向前了,站定,睨着她:“嗤!瞧你这出息,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