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入九天画堂（7）
赵明曜到了谢府，常九亮出腰牌，门童慌忙将二人迎进去。
二人一路穿门而行，发现院子里的下人少得可怜，除了两三个洒扫的，便没有其他的人了。门童将二人引至前厅，命人奉茶，说已差人通传大人，请贵客稍安勿躁。
赵明曜一心急着见谢书翊，并不愿在前厅等待，便朝着内院走去。
门童怕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家真正的大人还没回来，如今这院子里住的可是他家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门童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大人！有贵客来访——”
屋内的谢书歆被这一声喊猛地惊醒，忙从浴桶里出来，披了件外衫，隔着窗纱往外看，隐隐约约看到赵明曜正朝自己这边走来，心里咯噔一下，眼下这情形，她已来不及将自己的脸色涂抹得发黄，裹胸更来不及绑，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知陛下亲临寒舍，臣惶恐！”正在这紧急关头，一道男声冷不丁从院子里响起。谢书歆长吁了口气，在心里暗暗想：千羽拿药回来千万别被兄长发现。
赵明曜猛地转过身，见是谢书翊，忙上前。正要握住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还请陛下到前厅小坐。这内院尚有臣妹在住，外男不方便入内。”谢书翊一边说着，一边作出请的姿势。
赵明曜见他突然如此生疏，以为他是恼自己昨夜强迫了他，便没有多想，在前厅落座，慢慢饮茶，偷偷观察。
“陛下，臣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赵明曜频频看向自己，谢书翊想忽略都不行。
赵明曜看了眼远远站着的常九，低声询问：“书翊，你跟我突然如此疏离，是在怪我吗？”他叹了叹，懊恼地说，“都怪我，不该这么着急，怕是吓到你了吧？”
谢书翊被赵明曜的一番话弄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谢书歆跟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赵明曜这表情，他们互换身份一事应是没有露馅。他只好含糊地说，“陛下，您多想了。只不过君臣有别，若无要事，您还是先请回宫吧！”
赵明曜见谢书翊神色冷清，一味摆弄茶盏，并没有想与他多说的意思，便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千羽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眼看就要撞到赵明曜，常九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去挡，千羽怀里的药包哗啦啦洒了一地。
“何事如此惊慌？！”谢书翊沉声呵斥，“冲撞了贵人，你有几颗脑袋够用？还不速速离去！”
千羽“哦”了一声，湿漉漉的眸子飞快地看了谢书翊一眼，低声道，“奴婢知错，这就离开。”
赵明曜默不作声，却给常九使了个眼色。常九点头会意，趁着帮千羽收拾药包的空档，悄悄抓了一些藏在手心里。
“哥！人走了吧？”谢书歆从门缝里窥到谢书翊朝自己屋里走来，忙打开门，笑嘻嘻地迎上去。
“你跟我过来！”谢书翊怒气冲冲地拉着她进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说吧，又给我惹什么祸了？”
“我每日的行程，不都写信告诉哥哥了嘛！”谢书歆心虚地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书翊才不信她的鬼话，摁着她的额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眯着眼睛问，“你确定你都告诉我了？你要是没惹什么祸，今日为何不上朝？陛下怎地也没上朝，还追到家里来？你知不知道，如果，如果刚才不是我及时回来，你就露馅了！”
说到这里，谢书歆心里憋屈许久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她“哇”一声嚎嚎大哭，“这主意明明就是你出的，你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说，把这一年如履薄冰的艰难，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好了，歆歆。哥哥错了，别哭了好不好？”谢书翊轻拍着她的背，“哥哥已经把所有的事安排好了，以后你不用再做这些提心吊胆的活了。”
谢书歆见兄长不再追问，心里松了口气。谁知谢书翊又提起千羽买药的事，她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起来。
“是肚子不舒服吗？”谢书翊见她不作声，以为是她葵水来了，碍于女儿身份，不好意思说。
谢书歆闷头“嗯”了一声，隐晦地提醒兄长赵明曜可能喜欢男人，且对兄长有意，她正是因为拂了他的意才被斥责在家休养。
经谢书歆一提醒，谢书翊恍然大悟，终于想通了赵明曜在前厅种种奇怪的话是因何缘由。他心疼地握住妹妹的手，宽慰她说，“歆歆放心，哥哥会同他保持距离的。”
良久，谢书翊与谢书歆走出屋子，望着高悬的红日，感慨万千。
“歆歆，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哥哥这么辛苦，还坚持入朝为官？”
谢书歆疑惑的看向他。
“你我是双生，母亲因难产早逝，父亲因思念成疾，亦早早撒手人寰。父亲去世那年，你我年仅六岁。那时你什么都不懂，骤然失去父亲的庇佑，整日里因为想念父亲哭哭啼啼。往日里的亲朋故旧也因为父亲的离世纷纷跟我们断了关系。”他望着远处回忆了许久，才继续说道，“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我知道，哥哥。那时候你背着我在街上问人家讨饭吃，有个老爷爷看我们可怜，收留了我们。”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谢书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那可不是个普通的老爷爷。是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