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这是哪
夜幕下一个小女孩正拼命地往前奔跑。
这是哪儿？小女孩停下了脚步，剧烈的运动使她的胸膛不断起伏，她站在路灯下滞留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对了，我叫贝易欢，我现在要去医院看姥姥。
小女孩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服显得圆滚滚的像个小球，但在这夜幕里看上去格外渺小。
可能本就是冬日的缘故，这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大晚上一个人奔袭在大街上竟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路上的行人都匆匆路过，脸上带着渴望快点回家的倦意以及对于这寒冷天气的不耐。
天寒地冻，大雪封路，本该热闹的马路上看不见一辆汽车的行驶，这么冷的天是最容易打滑，熄火的。
这场雪还在继续下，路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了贝易欢的小腿肚，这种天气连公交车都不行驶，更别提什么出租车了。
可就是在这种天气下，贝易欢收到了来自医院的噩耗，希望她能去医院一趟，准备见自己的姥姥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贝易欢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再次拔腿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雪下得很大，如果抬头一看，会有一种天上的星河向自己倾泻而来的感觉，可贝易欢的身体却愈发寒冷，双腿也开始逐渐僵直，啪嗒一声摔倒在地。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雪花真的很软，就在贝易欢脸着地的时候，她突然看见好像有一个黑影冲了过来，然后反身垫在自己身下，摔倒在雪堆上的她只感觉身下暖暖的，软软的。
“你没事吧？”
一个阳光和煦的声音传入贝易欢耳中，随后她被一双小手扶了起来。
是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模样，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好像多看他一眼就会将所有的烦心事忘掉。
“谢谢。”
贝易欢道过谢后，匆忙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跑去，却被小男孩伸手拦住。
“这么冷的天，你要去哪啊？”
“医院。”
见贝易欢说完拔腿就跑，小男孩连忙追了上去，“诶，你等一下！医院那么远，你就这么跑过去啊？”
贝易欢没有搭话，反而将目光移到了已经被封的马路上，这么冷的天根本没有车辆可以载她过去。
“那要不，我送你去？”
小男孩的话引起了贝易欢的注意，但紧接着她便想到，对方也是小孩子，这马路上又不能驾驶车辆，能怎么帮？
“不麻烦你了，这么冷的天，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路灯下雪花飞扬，贝易欢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雪花，往医院的方向继续奔跑。
阵阵寒风卷起空中的雪花肆意飞舞，贝易欢却完全感受不到寒冷，就好像有人挡在自己身前拦住了那些寒风，也拨开了那些雪花。
路灯下贝易欢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像两个相拥在雪中的人影。
就在贝易欢奋力奔跑时，一阵突突声从身后传来，小男孩竟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朝着自己招手。
“这是我哥哥，快上来吧。”
贝易欢愣了片刻，不明白小男孩为什么帮自己。
驾驶着摩托车的年轻男人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头盔，“小妹妹，这么冷的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往医院跑，是家人出了什么事吗？”
贝易欢点了点头，随后这个男人便将头盔递给了她，“走吧。”
雪下得更大了，像一片片鹅毛一半散落下来，摩托车的行驶也更加小心起来，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贝易欢就这样被安然送到了医院门口，医院上明亮的十字架烧得她的心火红。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临走前贝易欢问过小男孩的名字，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报答他，一定。
一路风风火火来到了姥姥的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贝易欢慌忙走到病床前，看着眼前孱弱的老人竟不知说些什么。
“姥姥。”
“咳咳咳……我的好孩子。”
姥姥在病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贝易欢连忙上前扶住她。往日里精神抖擞的老人，好像一瞬间垮了，变得垂暮不已。曾经在父母死后，姥姥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自己，告诉她不要害怕，还有姥姥陪着她，现在那双手却变得如枯树枝一般苍老而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要断了。
姥姥坐了起来，呼吸声很大，却只听得见出气声，进气声小得可怜，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一般。她紧紧抓住贝易欢的手，将人抱入怀里，“姥姥的好孩子……”
突然姥姥却像喘不过气一般，捂着胸口脸色涨得紫红，才七八岁的孩子哪见过这种阵仗，满脑子只有姥姥的呼吸声和一旁叫不出名字仪器的锋鸣声，还有那些护士嘴里的抢救声。
被带入抢救室的姥姥，临走前双手不断在枕头下摸索着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拿出来，只是那一双眼睛闭上之前都注视着呆滞在原地的贝易欢。
再后来，记忆好像化为了一片花白。在世上再无亲人的贝易欢被送到了孤儿院里，这里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孩子，有些是遗孤，有些是因为身体缘故被父母遗弃的小孩。
像贝易欢这样的倒成了少数，在此期间她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吕佩佩。她算得上是因为身体缘故被遗弃的孩子，不过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仅仅只是因为她生下来是一个女孩。
在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些好吃的零食只能紧巴巴的给着孩子们，贝易欢就特别喜欢吃巧克力，可孤儿院里给小孩们发放巧克力的日子并不多。那个时候起贝易欢总盼着有志愿者来这儿，因为他们来了就有好吃的零食，哪怕只是过来拍个照。
一开始，孤儿院的哪儿哪儿贝易欢都不喜欢，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床铺冬天总是靠里，夏天总是靠窗，有时候下雨了那些顺着窗子飘进来的小雨点们也总是落不到自己身上。有时候半夜雨下得太大了，在半梦半醒之间，贝易欢丝毫看见了一个黑影正为自己挡着雨，偶尔打雷时那个黑影还会为自己捂上耳朵。
“姥姥……”
贝易欢发现，每当自己晚上看见黑影后，第二天醒来时，她的枕边都会多出一块巧克力。甜丝丝的巧克力入口即化，每天起床就成了贝易欢最喜欢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那一块巧克力她总会分一半给吕佩佩。
吕佩佩生得娇小，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但接过巧克力的第一时间竟然是让贝易欢保密，不然以后二人就都没得吃了。
贝易欢懵懵懂懂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她一直觉得，那个黑影就是姥姥，是姥姥在冥冥之中保佑着自己，为自己阻挡风雨，给自己带来好吃的巧克力。
渐渐的，贝易欢到了上初中的年纪，12，3岁的小姑娘，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
她五官生得标致，哪怕还没张开也可以看出是一个明艳的小美人坯子，加上梦里一直有个声音让她多笑笑，每天都是一副阳光明媚、无忧无虑的模样。
这段日子里，贝易欢可以说是孤儿院里的开心果，不管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加上性格乖巧讨喜，不少人都对她赞美有加。
可惜这段日子里贝易欢始终没有被人收养，那些男孩倒是陆陆续续被人收养带走了，后来在吕佩佩的话里她才知道，愿意来收养孤儿的大多都是不能生育的夫妻。可那些夫妻也就是图个传宗接代，所以年纪小的男孩子是最吃香的，哪怕身上有些疾病，只要是能治好的，都有人会要。
什么传宗接代非得男孩子，贝易欢不理解，但也不多说什么，她已经12岁了，记忆力父母的模样早就深深烙印进了脑海中，最重要的是姥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姥姥。在这个年纪下，她没办法轻易开口去叫一对陌生的夫妻父母，哪怕知道愿意收养孤儿的都是好心人。
夜里，寝室早早熄了灯。
贝易欢睡得不安稳，刚一翻身，却借着月光发现吕佩佩的床铺空空如也，房门也半掩着。寝室里面是有卫生间的，吕佩佩为什么半夜会出去呢？抱着这个疑问，贝易欢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走廊里也是一片漆黑，连一盏灯都没留下，唯有院长妈妈的房间透着亮光，接着那点亮光，贝易欢发现在院长妈妈的门口趴在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佩佩吗？”贝易欢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哪知吕佩佩却伸手将她的嘴一捂，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两人趴在房门外，贝易欢只听见断断续续的什么，“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有钱人家”、“漂亮的女孩”、“考虑考虑”。
借着月色，贝易欢发现吕佩佩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她轻声问道：“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进去跟……”院长妈妈说。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谁？！”，紧接着就是一段密集的脚步声。
贝易欢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却被吕佩佩死死捂住。
房门打开了，灯光瞬间将走廊照得犹如白昼，贝易欢就这样被吕佩佩捂住嘴巴，躲在角落的大垃圾桶里不敢吱声。
“我倒是要看看谁大半夜不睡觉，来听墙角。”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吕佩佩透过垃圾桶的缝隙观察着外面，趁着院长妈妈去查寝的功夫，她连忙拽起贝易欢就往寝室跑，她们的寝室在最末端，暂时还查不到。
二人如一阵风一般跑回了自己的寝室，好不容易睡到床上时，吕佩佩还不忘低声叮嘱贝易欢，“睡觉！你要是聪明点就别吱声。”
贝易欢虽然不明白吕佩佩眼睛的惊恐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没一会的功夫院长妈妈果然来了。她好像在自己和吕佩佩的床铺间站了好一会，然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