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大少
海城的数九天倒是不像北方那般天寒地冻，可总归也是冷的，栗瑶却见撞在自己后车座上的男人身上只穿了一套松垮的蓝白条病号服，衣袖裤腿都漏风。
这人个子高，但瘦得很，是那种病态苍白的瘦，胳膊腿看起来都没几分力气。
但他长得好看，即使顶着一头像是许久都未曾修剪过的乱糟糟长发，也丝毫遮掩不住他矜贵的气质和让人不敢近身的疏离气场。就算现在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也很难让姑娘们将他视作病弱美人儿生出怜爱之心，被当作病娇大佬敬而远之的可能到是更大一些。
以上这些都是男人面无表情的情况下，单看外形的第一印象。
男人的反射弧可能有绕地球一圈那么长，栗瑶盯着他打量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撞到了腿，一手拄着小黄车，咬着没有血色的干裂下唇，猛地弓下身子去捂膝盖，脸色更加灰白难看，就只有鼻尖被冻得发红。
接着他还抬眼偷偷看了栗瑶几眼，像是在控诉她的车子把他给撞疼了，原本清隽的眉眼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快哭了似的。
男人就这样等了半晌，见栗瑶没有任何反应，立马像个求安慰得不到回应的小孩子一样，瘪了瘪嘴，吸了吸红鼻子，长而密的睫毛一扇动，眼里就噙出了水雾。
这还不算完，接着他干脆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就要往栗瑶身上扑，打算靠实际行动去求得一些抚慰。
他动作很笨拙，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行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违和感。
瑶大佬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觉得自己是遇到神经/病了。
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要给她一个熊抱的时候，她及时伸手拎住了他病号服的前襟，把人推出一臂距离，万分嫌弃且凶狠地说：“病没治好就不要随便出院。”
男人给她这么一凶，呆愣了一瞬，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之前的可怜无辜弱气全不见了，他冷起一张脸，合了合眼皮，再睁开时已是满眼清明傲气：“松手。”
栗瑶蹙了蹙眉，更觉莫名其妙。
但不得不说，他这副模样更贴合他的长相，之前的违和感都消失了。
可无论他到底是弱气美人儿还是冰大佬，栗瑶都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不仅没松手，还把人往近前儿拽了拽：“是你冒犯在先，道歉。”
这时候后，突然几个保镖模样的大汉冲过来，见他们主家少爷被人像拎鸡崽儿一样拎着，紧张地将栗瑶团团围住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动静顿时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
人群里已经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身份，小声讨论着——
“早上听说一年多前就成了植物人的秦大少突然醒了，竟然是真的？！”
“哪个秦大少？”
“秦骁啊！咱海城除了他还有谁能称得起一声秦大少？”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仇富的阴暗小心思被激起来了，忍不住嘲讽：“噗，我有个哥们儿混他们这个二代圈子，还说什么秦大少矜贵高傲，这会儿怎么被个小姑娘拎手里了？”
饶是吃瓜群众的讨论声再小，在末世被磨练得耳聪目明五感敏锐度极高的栗瑶也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秦家大少？”栗瑶眼睛瞟了瞟四周围了一圈的保镖，自嘴角哼出一声笑，然后毫不顾忌地晃了晃拎着男人的手，盯着对方敛起的漂亮眼眸问：“现在是打算仗势欺人？”
栗瑶确实是不怕的。
虽然在末世习惯了拿拳头说话，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就算秦家是海城顶级豪门又怎样，还不是得做守法公民？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少爷大病初愈，脑子不大清醒，您多包涵。”不等男人再开口讲话，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西装男人拨开保镖们的包围圈走了进来，在见到栗瑶的一瞬间两眼放光，笑得殷切：“我是秦家的管家，多谢您帮我们把少爷拦住啊，否则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不如您留下联系方式，改日秦家定备重礼登门道谢……”
要是光听秦管家说话，栗瑶必定会觉得对方是嫌自己小题大做，诚心拿话噎她。
但看到对方那个带着愧疚又藏着莫名欣喜的笑容后，栗瑶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被狼盯上的大肥肉似的……
她只想说：笑得挺好，下次不准再这么笑了。
瘆得慌。
这样一来栗瑶要是再不饶人，硬抓着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少爷说理，就显得是她小气了。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病秧子，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心说算他运气好，下次再给她撞上非得告他个性/骚扰。
秦骁大病初愈，体虚是真的，脚下一个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后的保镖们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
这位可是秦家的祖宗，损伤不得。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临走时栗瑶的视线扫过秦管家的满面笑意，收起了眼中的凶戾：“登门道谢大可不必，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看完系统展示给她的那本《穿书女配是豪门夫人》之后，她不仅回忆起了之关于自己的那部分剧情，还因为通读全文了解到了自己领盒饭之后的故事走向。
她那位前未婚夫于逸飞的亲哥是秦家的女婿，在秦骁突然病倒后跟秦姐姐一起帮忙打理秦家公司，所以日后会跟秦家产生交集的是取代她身份嫁给于逸飞的堂姐栗霏，而不是她。
不过在她看来，原书的剧情似乎跟她看到的不太一样了，据她所知，在原书里秦大少秦骁并没有醒过来，一直到结局他都是个只能躺在床上靠医疗设备维系生命的植物人，秦家也一直由秦姐姐和秦家女婿于逸瑾掌事，因此于逸飞和栗霏夫妻两个也从中捞到了不少好处。
以前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她和于逸飞不过是小时候被家中长辈定下口头婚约的关系，自己也不喜欢于逸飞那厮，却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一门心思要和栗霏争抢，结果害惨了自己。
现在想想，活在这个和平年代，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一个于逸飞而已，让栗霏拿去又如何？
总之无论如何，这次栗瑶都不打算让自己再陷入事端漩涡中去了。
栗家就在近郊别墅区，这栋别墅加上地下一共三层，是栗瑶父母早年间就买下的，这里有栗瑶对于父母星星点点的记忆。
在父母意外离世后，栗瑶的大伯大伯母就带着栗霏住进来了，说她年纪小没能力独自生活，他们搬过来好就近照顾她。
或许当年他们一家三口真的是这么想的，但利益在前，人心易变。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那对儿夫妻动身去医院看她笑话的时候了。栗瑶推开小花园的门，果不其然，她的好大伯和大伯母刚好推开房门，三人直接打了个照面儿。
相比起栗瑶的似笑非笑，大伯和大伯母面上的表情就精彩多了。
尤其大伯母那个人说话不过脑子，顶着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指着栗瑶就是一句：“你，你怎么回来了？！你把霏霏害成那样，怎么还有脸活着！”
如果说张淑云以前只是看栗瑶不顺眼，觉得她活着碍事儿挡路，那么现在她就是恨不得抽她的筋断她的骨。
一个月前，栗瑶这个贱人不过是因为一点小口角就狠心将霏霏推下楼梯，摔下去时霏霏的后脑勺离桌角左右两厘米啊！要不是她的霏霏命大，她都不敢想象那后果有多可怕！
饶是如此，霏霏还是摔断了腿，还有轻微脑震荡，躺在医院遭了一个月的罪啊，而栗瑶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成天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她眼前晃！
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听说罪魁祸首马上就要跳楼自取灭亡了，只要栗瑶消失，害惨栗霏的这笔账就算了了，以后栗霏就是栗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而且马上就可以嫁进于家做豪门阔太了！
怎么现在这小杂种又活着回来了！有她在这儿挡着，她的霏霏还怎么嫁给于逸飞呢？
大伯栗振行这几年接手栗瑶父母留下的产业，见了不少市面，言行举止比大伯母要得体许多，这会儿听见妻子张嘴就是不着调的话，恨铁不成钢地斜了她一眼。
大伯母本觉得自己说说也没什么，左右栗瑶这个小杂种也翻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却碍于丈夫的威严，张了张嘴又闭上，将后面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只是她看向栗瑶的表情愈加不善。
栗瑶听见张淑云那番说辞愣怔了一下，硬是没想起来自己坑害栗霏的事儿。是经过系统提醒，她才记起了书中的这一段内容——
【平安夜这天，栗霏和于逸飞约好见面，却没想到被栗瑶堵在了二楼的楼梯口，栗瑶哭求她把于逸飞还回来。
栗霏心软，不想伤害堂妹，可也不能割舍对于逸飞的感情，陷入两难。
就在这时栗瑶对她伸出了手……】
然后栗霏救坠楼了，腿骨摔裂了，还差点儿摔到头，好巧不巧这一幕被来栗家接她的于逸飞撞了个正着。
后来的事栗瑶有印象，当时于逸飞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糟污的垃圾。
在这之前，栗瑶从未觉得捏造事端、颠倒黑白竟是这样容易的事。
想通了缘由后，栗瑶就比方才轻松了许多，她悠闲地晃进自家花园，四下打量着，心里难免有些怀念。
从花园小门到宅子大门之间有一条实木小径，小径两边是大片的草地，海城处中部地区，冬天草不会黄，靠近宅子附近还开着几朵漂亮的山茶花。
栗瑶忍不住弯了唇角，这山茶花还是当年自己和母亲亲手种下的，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还在生长开花。
栗振行见自己这个侄女半天不讲话，只是四处打量还一直傻不拉几地笑，便有些绷不住了：“你怎么突然回来？”
在这之前栗瑶确实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书中的说法是那几天她忙着奔波于栗霏的病房和于家，恳求栗霏把于逸飞还给她，求于逸飞不要抛下她，根本没时间回家。
可事实是，当时性子柔弱的栗瑶不愿意与大伯一家纠缠，所以搬去学校宿舍暂住了。
这就无形之间助长了栗振行一家人鸠占鹊巢的行径，让他们变本加厉地想把栗宅占为己有。
栗瑶本不想搭理这两人，这会儿听见栗振行自己撞上来，也就不打算给对方面子了，干脆踱步到二人跟前，眼神毫不躲闪地反问：“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回？”
一句话把栗振行夫妇给问傻了，他们双双盯着栗瑶，不敢相信这个被打压了多年的侄女敢用这样的眼神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