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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苦虑新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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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岳沉默地望了吐突承璀眼,然后带着轻蔑的态度,缓缓地说:

    “那为何不是汴梁?”

    李想了想,他实在没有不答应高岳的理由。

    听到这个处分后,牛义号啕大哭,急忙叩首,对辅师是千恩万谢,而后高岳又单独留下他,牛表示愿呈辞书揭露篡太子李纯的罪行,且肯牵线,实现洺州的“和平归顺”。牛义解释道,当初辅师您在洺州成功平乱后,曾嘱咐我和夏侯仲宣将军大力发展磁州和洺州的织造坊,于是某和几位邯郸、临洺的大商贾向来交厚,现在只要能得到他们响应,洺州城开城降伏便是朝夕间的事,且能提供大军所需。

    高岳点点头,他在山巅上又转身往西南指去,言:

    白居易就接过来说出答案:“按高欢当时的规划,在晋阳即太原四周设燕云恒三侨州,又设蔚、朔、显三镇州,众星拱月,阻断山川,足可使北虏无所施展;另外晋阳向西南,可穿汾水河谷,由蒲津直至关中长安,也可过垣津至怀州河阳及洛阳,往东南则可经此滏口路,直抵邺城,故而晋阳所处的三晋地,当真是天下的门枢之所。”

    对众位俘虏的处分宣布完毕后,高岳难得有会闲暇时光,便在北鼓山石窟寺内,和李愬、符璘等参谋,及高竟、白居易等年轻将校游玩,北魏时代佛教大盛,河东、河中、泽潞直到河朔地,皆为泽被,北鼓山和南鼓山正是壶关、滏口出入要道,山上山下皆为伽蓝,也算得上是风景名胜。

    “此两地虽为至重,但毕竟是军塞,且距漕运太远,不好作为天子和司隶所居地,不则国家赋税,十有七八,都不得不年年消耗于对两地的转输上,故而我的想法是步步为营,先削平河朔方镇,然后凭借此地富庶的人力、财赋,再收江淮、剑南、关中力量,经营好邺,使其能支撑住晋阳、幽燕,再图长远,岂不妙哉?”高岳的方策,显然是经过番苦虑的。

    这话让吐突承璀目瞪口呆,接着他低下头来,嗫喏着说:“既如此,辅师保重。”

    “乐天所言极是,这些年军阵的磨砺没有白费。不过乐天你还忽略点,那就是晋阳往正东,还能穿过井陉,与易定、幽燕互为往来。”接着高岳索性把手指点向天空,作画局势,“诸君看,以后邺城、太原和幽州,岂不是恰好形成个巨大而稳固的三角形?这三座要冲,分别以滏口路、井陉路和恒冀路相连,只要经营得当,便能将河朔、三晋、幽燕,乃至中原、江淮、关西的人心全部镇抚妥当,且可让边防坚若磐石。”

    “那为何不直接去太原,或是幽燕?”

    “汴梁身处漕运四通八达地,固然便宜,可北有黄河阻隔,用于控扼河朔和幽燕,难免力不从心,另外如君臣自恃有黄河为天堑,很容易消磨斗志、腐化堕落,退缩以求偏安自保,一旦溃灭,华夏必定罹守滔天的灾祸。”

    “齐神武皇帝高欢虽立都邺城,可大丞相府却始终于晋阳,缘何?”

    高岳便笑起来,对长子及其他人推心置腹:“二百多年前,宇文家的关西和高家的关东争霸不休,最终当然是关西一方赢了,且其后西北及西南的突厥、西蕃、南诏始终是最重要的边患,故而定都长安,是关西政权的国策,无可厚非。现在这数雄当中,突厥已灭,西蕃已大衰,南诏的云南国势也不会长久,如此边戎的重点,以后我觉得该放在河朔和幽燕地。况且我唐立国迄今两百载,虽曾仗三尺剑一统关西关东,据有四海,然高齐时就煊赫一时的河朔集团的人心,却始终对关中长安政权有很大隔阂,以河朔藩道之桀骜最为典型,用武力压服容易,可想要和同一家,收服人心却难,不得不为此改变天下棋局的布子。”

    吐突承璀下去后,便是李惟简,高岳坐回到胡床上,对他说当初你能自成德镇,和母亲一起投朝廷,说明你心中是有国家的,不过你的国和张茂宗他们等同,还是局囿在一家一姓间,以至于颠倒黑白,随李纯出逃,不过并无大恶,你可与张茂宗一道,争取易定义武军早日归顺,这也算是将功补过。

    毕竟现在宰堂军于上党有八万兵,再加上三万多昭义军俘虏,要是粮食供应不上,抑或是洺州处昭义军残余势力抵抗坚决点,那处境可真的可以说非常困窘了。

    这下高竟皱起眉头,觉得有点不同寻常,“父亲话语的意思,似乎要复兴高齐神武时的功业规制?”

    “如真能如此,允许功罪相抵。”高岳也很大度。

    至于卢从史和牛义,高岳的定论很简单,卢原本不过是昭义军里的第三号乃至第四号人物,在王虔休去世后,之所以能超越其他人坐到这个位置,起到了很大的祸国殃民的作用,全因两点,一点是他花钱贿赂监军使牛义,还有一点便是李纯为获取军帅们支持所采取的因循政策,“皆是陈习陋规,卢从史着送京师审判,本师主张判处死刑,于东市狗脊岭或西市独树柳执行;至于牛义,先前随本师平定泽潞元谊作乱时也曾立过功勋,据律法精神,罪不至死,发落至岭表或江南西道南境安置,自我革新。”

    “尸只是尸,除了让反攻倒算的人获取阴暗的满足外,其他的又有什么可惜可怕的?唯希望,将来戮我尸的,不是借尸还魂辈,而是那些能比我走的更远,对未来看得更清楚的锐意革新之辈,如是即便遭剖棺戮尸,也无不可。什么时候,满朝文武及天下士人,都因害怕死前身后名,甚至害怕尸体被戮,而裹足不前,那这国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呢?”

    李愬和符璘愣了下,接着便问,是否要真的迁都。

    高岳负手,迎着暮春北地飒爽的风,看着山下大道两侧林立的古老青松,和松树间的绕涧驿,和向北面延伸的道路,不由得喟叹道:“我渤海高氏的齐神武皇帝高欢,亦一时豪杰,起兵于河朔信都,得该地宗社、豪杰、都督支持,灭权臣尔朱氏,迫魏帝西走入关,遂废洛阳,定都于邺,又设陪都于晋阳(即太原),你们眼前所见的这条大道,便是北齐时沟通太原与邺的‘滏口路’,虽历时岁月湮没,可还能依稀看到它昔日的盛状。”

    吐突承璀便郑重对高岳行礼,被撞命郎给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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