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认小承岳
“我唐有个了不起的宰相李泌,就是邺侯。”说完高岳就指邺旧城模型,“你看,这座城市邻靠大河,依托在洛阳和汴州间,有运漕相连,它的北面是通往恒冀和幽燕的走廊,旁侧则是巍巍的太行、上党,魏晋时代它可是极度繁盛的都城所在呢。”
“恒冀……我阿父就是恒冀来的。”王承岳说着,就指着对面屏风上的地图判定道。
几名撞命郎此刻便给了王承岳套非常合身的军衣,染成灰蓝色,又有裤奴和靴子,一并换上,头上则戴“突骑帽”,帽顶插着青色的鸟羽,腰带上挂着斧头,肩上扛着火铳,手里握着铁锸,脸蛋红扑扑的十分精神。
“没太庙,没明堂吗?”王承岳问到。
王承岳顿时喜笑颜开,这把火铳只是没有凿穿,不可以发射铅丸而已,但其他的都和真的完全一样,长度比神雷铳稍短,木托雕刻出精美的花纹,更神奇的是,木托腹部下有个铁环,这时高岳送给他一根带扣的铁条,“扣上试试。”
他的世界好像瞬间颠倒模糊起来。
这种礼物,他从小到大,父母、祖父和外祖父从来都没有送过类似的。
“你长见识了。”高岳笑起来,然后轻轻拍着地板上的空白处,要承岳挨着自己坐下。
王承岳很开心,就指着铜盘上的模型城池问,这是哪里。
“主。”这时,站在角门外的程衍,看到拐过门屏和影壁,走进来的穿着羽衣手执拂尘的灵虚,急忙躬身行礼。
“相州的邺。”
“邺?”
王承岳有点愣住,顿了下,就说:“我外祖父常常提起你,我很早就想见你一面,但却没机会……不,也就是说,那年冬至是你和大姨娘带着我,去看参军戏和傀儡戏的,我都不知道……不过,为何会是你?”
然后高岳就很自然地将承岳抱在膝上,心想这孩子真的和他长兄高竟很类似,竟儿幼时便对他母亲制作的谷板特别感兴趣,“比如各国进献来的珍禽异兽,便不由皇帝一个人欣赏,而是盖所大林苑,所有百姓都可来观看,麋鹿、狒狒、巨象、鳄鱼……珍奇的异国花木水果也是相同……街道会修得更宽阔,让马车和犊车通过去,整座城市纵横有几十条这样的街道,两面栽植榆树、柳树,夏天酷热时供行人纳凉休憩……防洪的高堤上不但要栽种树木,安设炮位来保护城市,且有绿地,让百姓乐游玩耍,极目远眺……对,就在邺城西北的三处高台,就得改建成这样……城中要有数个像曲江那样的湖泊,百姓饮用水的洁净就有了保障……到时全国各地,乃至四海各国,有什么新奇东西,比如新的织机、炮铳、车厢,也都可集中来此展览。”
而灵虚公主的拂尘,则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地上。
不单是这柄漂亮的短火铳,高岳又递送给王承岳把特制的斧头,下面是斧刃,上面则是个镐头,还有链扣可悬挂在腰上,然后又是柄锋利的铁锸,可用束带背在身上。
他之前一直和外祖父在兴庆宫南熏殿推演铜图,对这些并不陌生。
对此高岳只是冷笑数下,又对着古邺城的模型,对王承岳说哪里是宫城,哪里为里坊,哪里为城门,同时阐述新城的理念起来,比如如何治理时常泛滥的漳水,废除过时的“里坊制”,兴建更多的集镇,再将其纳入到邺城中来。
然后高岳就以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微微扭头,正色对承岳说:“你要问为何是我,那是因为我才是你的生父。”
承岳彻底呆住。
然后还没等高岳继续说什么,他就追问:“你既然能在家宅里摆上邺城的模型,是不是代表,一来其实你是个大人物,二来我唐是要在邺造座大城,准备对我祖父和阿父的恒冀下手吗?”
“是啊!”
当灵虚走入到角门,就看到穿着掘子营军服的小承岳,笔直立在坐在轩廊处的高岳面前。
“我外祖父说,他年轻时差点就办成这样的事,不过命运不好而已。”
说完,高岳将王承岳抱起来,又放在院中,几名皂衣的扈从撞命郎便送来个木制的火铳模型。
“我觉得你不是程二郎。”
很明显,高岳看到了她。
他的脑袋里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一直以来,他父亲是驸马都尉兼朝廷正牌贝州刺史王士平,而母亲是义阳公主,外祖父是太上皇,祖父则是堂堂成德军前节度使现司空王武俊。
程二郎的眼睛很亮,这让承岳对他有天生的好感。
高岳的话语没有停留,“在你身后的大姨娘,其实才是你的生母,是的——王承岳,你是我和你大姨娘的骨血,所以那日我和你生母,携你去看参军戏傀儡戏,便和长安万千百姓相同,是再寻常不过的,只不过这种寻常,对你生母而言也是种难以企及的奢望,是阿父刻薄负了你阿母,阿父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本来阿父还想继续隐瞒,可看到你穿上了这身威武的掘子手戎服后,阿父突然觉得,你真正长大成立了,没法再欺你,这对你太不公平……”说到此,高岳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王承岳这时回头,指着穿着流外官衣服拱手侍立的程衍,“你看看他什么模样,你又什么气派,说是兄弟没人相信。”
高岳摇摇头,说邺城并不是皇帝所在处,而是新宰堂座落地,皇帝嘛未来可能要迁去东都洛阳,邺城将会有很多新式的建筑,是上都和东都都没有的。
结果刚下檐子,就晓得王承岳居然被送到永阳坊来了,便又上了去,急匆匆赶来。
“这是宰堂军掘子营士卒的新戎服,你喜欢吗?”高岳将手摁在交错的小腿上,发声问。
“下手言重了,只是希望恒冀、魏博、幽燕能好好地回来做一家人,大家有什么事,想要什么钱,都来邺城便好。”
于是王承岳很轻松就把铁条和木托下的铁环搭扣起来,这就能很好地支撑住火铳,“这样铳手就不用再带根短镗了。”待到“射击”完毕后,还能将铁条贴着木托收拢起来,一并抱走,前移后再折下,插在地上,继续支撑射击,十分便捷。
“嗯!”王承岳十分肯定地回答。
灵虚回到京师来,她要重新接管大明宫内的女冠。
哪里冒出来个身为宰堂辅师的生父来?
“为何呢?”
“比如呢!”王承岳按捺不住的好奇。
高岳此刻看着承岳,看到他嘴唇边已有了淡淡发青的胡须,不由得失了神,便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儿子的脸庞,可最终还是拍拍他明显开始结实的肩膀,“你猜得对,我不是程二郎。其实我即是唐宰堂辅师、枢机院使、卫国公,高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