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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郭贵妃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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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那个在永巷内打开窗牖,叫李、白二人去给自己买胭脂水粉的郭家小郡主,现在又如何了?

    郭氏兄弟面面相觑。

    此外宰堂虽然正式接替了国家政权,可也面临着篡太子李纯逃走后的“债务”。

    郭钢则是唱红脸,“阿妹你当初也没亲见李纯弑君,对不对?那就好办,你只写你所见的,就说看李纯和中人逼迫大行皇帝服食金丹,你虽激愤,但在深宫里不敢声张,这样便可以了!”

    “看来本师还没到昏老的地步。”高岳拍拍额头,喜不自胜。

    听说辅师忽临,郭锋、郭钢、郭钊等无不惊骇,王府上下乱作一团。

    长长的扈从队列,从汾阳王府的永巷里步出,他们腰带上悬着的银饰佩刀随着脚步,醒目地晃动,高岳抄着手,踏着已被靴子踩得污黄的雪,呼出串长长的白气,然后抬头看着其上的一线天。

    可很快,高岳就又留下句,“还有件事,你的诸位兄长随即会与你说。”

    但其实高岳本人,这时并不在皇城南衙内,任由那里闹得沸反盈天,他清晨时分就披着灰白色裘衣,骑马在许多扈从的保护下,来到亲仁坊汾阳王府里,径自从永巷中,直入府堂内。

    “辅师,这门婚事当初是我母升平公主所定的,其时篡太子还居在少阳院里,我全府上下实在是没一个人能预见,其居然做出弑父篡位的行径来,所以篡太子逃出东内时,我们兄弟策马,硬是把舍妹给抢夺回来。”郭钊苦着脸,不断对高岳解释。

    可郭钊却攥住妹妹的手腕,逼迫她快快写,这样也是为她子女未来好。

    “高辅师志在必得,不然我王府难保。”连郭贵妃的亲兄长郭钊都在恶狠狠地威胁,“阿母能跟着李纯走,我们可都姓郭,要是当初也走了,那郭家马上就得葬身在河朔某不知名的地方,死后如何对得起老令公?”

    “怎么?难道你们不是早就和郭锻说定,要在关键时刻策应盟府的嘛。迎高固定武军入长安,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勋在里面,是不是……莫非是本师上了年龄,记错了?”端起茶盅的高岳,抬起眼睛来,好奇地追问下。

    “篡太子的大母和生母,毕竟是大行皇帝的妃嫔,除去昏聩外,并无大的罪恶,所以现在被继续留在东内的含凉殿中,一切待遇如故,只不过篡太子在位时,所迎娶的郭贵妃,着实逃不了个‘伪’字。”汾阳王府的中堂,下人们点起的蜜烛,将各个角落照得辉煌,温暖溶溶,和外面昏暗阴霾的天气形成强烈反差,高岳只觉得穿着裘衣,是浑身燥热。

    二十多年前,他和刘德室走这里准备给郭子仪投卷,希冀得到赏识,也是在这里巧遇李怀光、白元光,还有高郢。

    反倒是吴星星,也只有她过得最为无忧无虑。

    郭贵妃马上就明白高岳言语所指:她的几位兄长,在其后围住她,逼迫她写出辞状,指认李纯罪行。

    西厢内寝的轩廊中,高岳负手站在外测,而前郭贵妃哭泣着,坐在门内的月牙凳上,中间隔着道竹帘。

    数日内,大明宫北苑处,垒砌起巨大的铸造所来,将火炮炼化,再浇铸成铜表,这是非常简单的工艺,军队士卒们举着鞭子,驱赶着各色牛和骡子,用犊车牵拉着缴获自神策军或奉义军的铜炮,晃晃悠悠地沿着临时平整好的道路,川流不息地送入到浓烟遮天的炉台中去。

    郭氏兄弟也跟在其后一并欢喜,程度尤胜高岳。

    其实又有什么意思呢,连郭贵妃现在都到了这步田地,所以依托权力得来的富贵,还真是脆弱而无用啊。

    十二月中,长安的雪连日不绝,声势越来越大,然则新政的事却愈发紧锣密鼓。

    你一言我一语,郭贵妃脸色惨白,眼神空洞,最终没能忍住,号哭不已。

    许许多多长安富豪巨室,还有沙门僧侣,是冒着风雪,情绪激烈地晃着手中的楮币债券,把皇城正南的朱雀、安上、含光三大门围堵得水泄不通,哭喊着篡太子在之前,勾结都城内大小质库,印制多达二百五十万贯的楮币、度牒和告身,强制让他们认购,借此来推行“均田法”,赎买他们超额的田地,整个关中是深受其害,现在这天下还是我们大唐的,那么这楮币新的宰堂也要认,否则就将田地退还给我们。

    高岳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逼她带着子女,改嫁他人。

    高岳轻笑起来,坐在榻上后,就很温和地对诸郭们说:“无妨,无妨,汾阳王府的事郭锻早就对本师说过啦……”

    不久,郭氏兄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是欣喜若狂,当然高岳开出的条件,是不止这一个的。

    “你辛苦啦,这哪里是你的过错?你不得已,是为整个汾阳王府做出牺牲的。”高岳叹息,首先宽慰下郭氏,“你和篡太子所生的子女,便改换他姓,不做追究。”

    郭氏在里面顿了顿,然后哭得更大声。

    安国寺内,淮扬大质库、海东商社的领袖萧乂至此,召开场别有生面的聚会,虽然头发和胡须已然斑白,可萧乂却更加仙风道骨了,从外表看丝毫不觉得他居然是个沾染铜臭的商贾,只见萧乂至寺内后,长安大小质库商都对其俯首听命。

    但真正的艰难,是编撰崭新的律法,这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为此高岳特意将前属门下省的弘文馆,地址迁至新宰堂旁侧,也即是皇城承天门往南的大街靠东,原本的左监门卫、左武卫、左骁卫所占的一坊地,现在全都作为新弘文馆的地址。

    还有不少人,是从同华二州,乃至邠宁或渭北跋涉而来的,一时间长安城中骚动不宁。

    于是高岳便告辞离去。

    郭钊急忙上前,将辅师肩上落的雪用手掸去,然后又帮辅师解下裘衣捧着,战战兢兢。

    萧乂摇着羽毛扇,很是客气,“某不远千里,从扬州跋涉到这里,是要学古代的鲁仲连,扶弱济困来的,篡太子临行前滥发的那堆楮币,总归是要解决,要给上都乃至关中百姓个交待嘛。”

    这下郭氏兄弟们才恍然,心中的石头有一半纷纷落地,便齐齐作揖,说确实如此。

    而后高岳发送堂牒,征韩愈、柳宗元、刘禹锡、张籍、裴度等,各以官职加“弘文馆学士”,又启用事前降伏的柳公绰、柳公权、陈京、阳城、柳冕、胡锡晋等,亦为学士,将大明宫的集贤丽正书院合并来——让杜黄裳为大学士,总领新宪律的编修,参正制度沿革和礼仪轻重。

    唉,汾阳王府三代而下,在政治立场上从来都没走眼,只此一次,不知道要蒙受什么样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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