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先断襄樊桥
韦皋行营内，满是哀叫、猜忌和不满，威戎军众将更是反态毕露，张羽飞、刘国光等都直言这路兵马没有任何希望，还是尽早撤还，或者投降为好。
邓塞山上，白温雅的炮垒已迅速掘好，木栅和装满泥土的竹筐掩体后，飞鹄炮的炮口闪烁着凶猛的火光，将一颗颗炮丸砸向樊城的一重城处。
“按照既定的方策，郭再贞已在邓城、邓塞山，和史万顷联手，彻底将韦皋和樊城给阻隔开来，那么我等也不能在此束手无为，水师大出，趁前些日子下雨，汉川满溢的时机，击毁掉襄樊间的浮桥，不让于頔能增援到马总、韦皋；同时，孟准的中路军也乘舟，过白河口，登樊城东南角，对其猛攻，五日后务必拿下樊城的一重城，否则军法不贷；蔡逢元、王智兴的南路军，也对岘山发起总攻，同样以五日为期限，攻占岘山，逼靠襄阳的城垣。”高岳用手指画，分别给三路围城大军下达严厉指令。
占领邓塞山后，郭再贞的行动很迅速，他对后军兵马使白温雅说：“前军和后军组建不久，虽则打四望山、随州一路畅通，可真正的恶战还没经历过，每军里足够让人放心的，各自不过一个步兵团罢了，你须得将最好的步兵团摆在这里，然后我把两军的炮队也全都给你，用牛马牵拉上这邓塞山，炮口居高临下，对着樊城给我昼夜猛轰！”
倒是樊城里的马总，找来部众说：“太尉援军而今为邓城所阻绝，此路若崩溃，后果不堪设想。襄樊兵少但军资多，太尉兵多然则军资临罄，我等必须联络襄阳的于少保，全力向北进攻，从邓城处撕开口子，策应太尉兵马入襄樊来，一道坚守。”
“史万顷将军及时弃暗投明，襄樊战局我方胜利已定，下面只要武平军和干将莫邪军再能及时出筑水，隔绝襄阳西和谷城间的通道，阻击住刘昌所部，于頔、俱文珍、刘昌、令狐建、高崇文……还有韦皋，便一个都无法脱逃。”鹿门山帐幕内，高岳对在场的众将军如此说到。
然话音未落，炮丸的轰鸣声，便让整个樊城地动山摇。
“神策京西三军、神威殿后军、奉义军、忠义军，还有沙陀、退浑的精锐战骑，可以说篡太子的所有可倚仗的军力，悉数在此了。”杜黄裳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而山后，数千“投敌”的龙骧军士卒也攻了上来。
白温雅受命，很快邓塞山和淯水间沸腾起来，先是士卒们用纤绳拉着载运火炮、弹药、驮兽的船只，穿过湍急的川流，在山下靠岸，后来便是每二十头三十头牛一组，横轭耸动着，无数道绷直的绳索，拉着沉重的炮车，在临时挖掘铺就的坡路上奋力前行，直到山顶处为止。
襄阳北门城关，于頔登上来，看着其下不顾两城炮灰袭击，直扑河桥而去的高岳方战船，“快，快将火船送出水门，烧毁敌人排头的战船，不能让他们接近河桥。”
一个时辰后，号角声中，在白河口三洲处集结的二百艘战船，全部拔锚启碇，船工迎着大风全力摇橹，不用风帆和野狐帆，溯着奔腾翻涌的汉川，呈雁行的大阵，向襄樊间的那座河桥攻来。
韦皋铁青着脸，要求全体将士掘壕筑垒，先组织防线，伺机绕过邓城，和樊城马总会合，可消息传达下去，竟无一军响应。
韦皋、高崇文、刘昌皆是一时豪杰，而于頔、俱文珍也绝非泛泛之辈，但当他们只能俯首听从大明宫那从来都不曾上过战场的皇帝瞎指挥后，互相猜忌倾轧，种种匪夷所思、自讨死地的举动，相继出现，便不足为奇。
而樊城南侧的城关高堤上，马总也在彼处，和于頔遥望，可视线很快就被无数船只桅杆和震天的擂鼓呐喊声隔断，“汉川涨水，我樊首当其冲矣！”
现在稍微坚定点的，也只有决胜军、宣威军，还愿意跟着韦皋，和高岳打一场。
邓城城头，史万顷登楼，冒着韦皋行营的炮火，戟指大骂，说篡太子弑父自立，盟府是替天行道，又说关中不日即将被我方别路奇袭，篡太子届时必束手就擒，你等很快就会弹尽粮绝，再也不会有补给送来与你等，等着自崩溃灭吧！
这便是皇权最大的可怕，当军国大事的决策，全都集中到独夫手中后，那他的暗弱、犹豫、贪婪、反复等弱点便会被无限制地放大，最终给自己，也给整个政权带来同样无限制的毁灭！
邓塞山，本是横亘在樊城、邓城和对岸宛口处的一座独立的小山，也是汉川北岸唯一的制高点，其东南方向，隔着道淯水，便是高岳北路军统制郭再贞的营地。
而龙骧军史万顷、姜昱等，虽早已答应高岳反正的请求，但之前始终对邓塞山忍住不出手，直到韦皋进军增援襄樊这关键时刻，方反戈一击，可谓沉稳老到至极！
而郭再贞本人，则亲自率武毅前军，来到邓城，和史万顷、姜昱会师，严严实实地横在樊城和韦皋行营间。
山上垒起来的环形长垣后，忠义军守兵抬起火铳，对渡水下船，蜂拥扑上来的武毅后军队形，前前后后开了几铳，然则效果便如精卫鸟将衔着的石子投入汹涌的海浪般，孱弱可怜。
巨大无比的火团，从水面上炸裂升起，照得张熙等人几乎都睁不开眼，也映亮了水兵们的甲胄，当火船被银坏猛火射中后，发生了极其可怕的爆炸……
“射猛火！”冲在最前面的巨大座舰处，淮海飞棹使张熙拔剑大呼，几名穿着厚实的蘸水棉服的猛火手，两人在黑色铁柜处奋力踩着踏板，而后船首的猛火手所把持的银环长管里，啸声震动：一股白亮亮的焰火，猛蹿近十丈远，带着周围的水面也都沸腾燃烧起来，翻滚着射入到迎面冲来的襄阳“火船”，一种满载木柴、火油和神雷药桶的袭击船。
守兵只能来得及在烽堠上，点起向樊城马总告急的烟火，随即便在这前后迅猛的夹攻下全灭。
可此地距离长安，补给线狭长而脆弱，是沿着丹水穿过崎岖多山的商洛，以武关、蓝田关和关中勾连起来的，况且而今关中财赋是个什么样的局面，神策军许多将士也非常清楚，所以他们的态度十分极端，要不就是速速要死战，要不就是消极悲观到了极点，速胜论和必败论甚嚣尘上。
樊城和襄阳相比，地势低洼，自山上望去，兵营、城关、墙垣虚实尽收眼底，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