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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广陵王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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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即刻去见王伾。”

    东堂帷帐中,李诵正在接受灸灼治疗,这段时间虽然朝堂军政两顺利,然则他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口舌开始僵直,臂膀也日渐沉重,今日是陆贽前来和他问对,讨论的正是首相和枢机使人选的事。

    “那现在?”

    可还没等王叔文说些什么,李诵就对李纯说,“如真担心,可对文思使明言,到浴室殿来看视予便是,这里是予和宰臣们讨论政事的地方,王司马见你进来,自然会阻拦你。”

    第一,现在我们和圣主直接掌握的武装,即是枢机副使范希朝的一部神威军,绝不能丢,而我本人包括你和梦得,得尽快掌握相权和三司国库;

    李诵先是吃惊,然后就有些不豫,身侧伴立的王忠言更是愕然。

    此刻李纯慢慢靠近帷帐,王叔文则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连呼“殿下不可”。

    第二,杭州司马王伾精通医术,马上趁他入浴室殿为圣主针灸的机会,我持你的文章进谏圣主,不谈父子,只谈要裁抑中官,免得他们聚集在广陵王身边,为非作歹;

    但此刻,王叔文和柳宗元都不知道,王伾的宅第,于当日休沐的早晨起,就来了数位了不得的客人。

    “儿至金銮殿时,只见王司马自后迫儿,儿实不知何事,惊惶之中奔入殿内,请陛下处分。”李纯泪水涟涟。

    柳宗元有点纳闷,他有些想不明白,广陵郡王随即册立为太子,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为何王叔文的反应如此激烈。

    “必须得高岳的奥援,当今世上,制高非韦不可,制韦非高不能!”

    至于陆贽,则默不作声,避让在一侧。

    “王叔文你听好,我是广陵郡王,未来的皇太子,将来的九五至尊,攸关神器谁属的事体,凭什么不该过问?今日我便要闯殿,让陛下出面,不可将枢机使予董晋,而是予韦皋。”李纯突然发怒起来,接着挽起衣袖,直接登上台阶,一群中官谒者阻挡不住,直接向金銮殿东堂奔去,越走越快。

    “可是,我们如何说?父子情分乃是天生的,叔文,疏不间亲啊!”

    王叔文的话语,让柳宗元大惊失色,这几年来虽然地方有削藩的战事,可长安却是愈发和平繁盛,“战火”这个字眼,没几个人会想到的。

    “太师可以接受的话,陛下又何需有所忧虑?”

    文章题目他都想好了,便是《种树郭橐驼传》,此文一出,必能和韩愈的《圬者王承福》相抗衡。

    “那依叔文看,此事如何行得?”

    那士子举着帖,另外只手握着细笔,边交谈边在其上写着清丽的字迹,

    第三,对外则要结纳高太师,极力在圣主前推举董晋入主枢机院。

    “大明宫内谈什么亲情?太上皇和当今圣主难道不是父子,不也被逼禅位的嘛,同样的事,绝对会发生在圣主和广陵郡王身上。真正忠于圣主的,没别人,只有我们!”王叔文拍着胸脯说到,接着摇动有点懵的柳宗元说,“子厚你记住,我等是圣主前驱,也许韦皋得势我们要削韦皋,高岳得势我们就要谋划削高岳,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圣主独断乾纲着想的,而不是他人,他人如广陵郡王一夕执掌大统,我等便是第一个要死的!”

    “加韦皋为三公太尉,统摄政事宰堂亦无不可。然则只让太师为次相,岂不是太委屈。”

    听到此,李诵立刻对王叔文投来某种怪疑和不满的眼神。

    王叔文在房间内走动,然后对柳宗元提出三点。

    “何事?”李诵发问。

    就在陆贽准备告退时,东堂门外一阵喧哗,李纯跳了进来。

    “殿下,殿下!”王叔文也急了,便跟着李纯的背后,想要伸手牵扯,却又不敢。

    “那王司马?”李诵好奇地追问。

    “广陵郡王英断且有城府,他若为太子,我等无遗类矣。”不一会儿,食店处僻静的屋舍内,便服的王叔文,情绪有些激动地对柳宗元如此说。

    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盯住站立不动的李纯。

    “子厚你还不懂?我们全是当今圣主的近臣,贞元内禅(王叔文陡然压低声音,几不可闻)是我等一手策划的。也是得到韦皋和高岳支持的,然则圣主登基后却食言了,在兴元建山南行省,不让韦皋一统三川地,由此韦皋深恨,而现在广陵郡王明显在动用自己力量,策动韦皋入京为枢机使,且利用失势的中官,挑起宰堂和枢机院的争端,伺机夺权,这京师是要遭遇战火劫难的!”

    最后老人上了犊车,吆喝着牛儿牵拉,载着花和树,晃晃悠悠往坊内去了,士子则恭恭敬敬地向其道别,接着转身来到通化坊门内的一处食店前,今日他休沐,想要单独于此酌酒吃食,回去好好把所见所得给润色,誊抄为书稿。

    就在柳宗元喜滋滋地入店后,却遇到两位青衫的仆役,对他作揖。

    “儿在少阳院读书,听说父亲风痹渐深,心忧如焚,五内不守,故而斗胆来金銮殿探视,别无他事。”李纯哭起来,跪下,对着父亲叩首说。

    “父亲教训的是,儿此后绝不敢犯。”李纯很乖巧地回答道。

    “那文章便交给某去作。”身为文胆的柳宗元,慨然答允。

    朱雀大街西第三,通化坊以南的丰乐坊,人烟熙熙攘攘,数名梳着晓鬟的婢女手持竹简,开心地从递铺里走出,贴着坊墙窃窃私语道:“有客人要从东面至,回辅兴坊去告诉主知道。”接着拐过去消失不见,墙角的一辆犊车上,装着数棵移种的花卉果树,一位重度驼背、胡子花白的老人,抄着袖子坐在犊车边,居然和一位瘦高个穿半臂的士人相谈甚欢,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王叔文则呆在原地,喉咙不断翻动着,皇帝的这个眼神,让他尤其感到愤懑不解,他从入直翰林院外,便始终是皇帝的亲密好友,两人早已超越君臣关系——被最信任的人投来不信任的眼神,这是最为痛苦的。

    “高岳虽谲而正,韦皋和广陵郡王就难说了。”

    “太师真社稷之臣也。”李诵叹息说,然后看着胳膊上冒出的烟,和渗出的乌黑色血液,心中涌起阵悲哀来。

    “可真的如此,但若是韦皋崩败,难道高岳就不会威胁圣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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